文/山東·杜浙泉
1964年春天,是我一生中看電影看得最美、最“瘋”、最集中的時候,憑著一個《電影業余宣傳員證》,我無數次出入濟南新華電影院。
該影院位于院前街中段路南的舊軍門巷內。面對著影院大門的左側墻上,有一排又闊又長、快伸到巷口的玻璃櫥窗(每隔十來天更換一次內容),里邊是近期上映或正在放映的影片內容簡介以及電影評論和影片觀后感,每篇的字形、大小、顏色都不盡相同,還有插圖、花邊陪襯組合,不僅圖文并茂,而且文章也引人入勝,所以除卻候場觀眾要看,連路人都會忍不住駐足閱讀。從1960年秋天入學不久,幾乎每個星期日,即使不看電影,我也會在人群簇擁中看櫥窗中的內容,直至看得脖子發酸。

《冰山上的來客》劇照
有一次,櫥窗中的一篇文章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我走進影院找到了影院的宣傳組,得知影院僅有兩位美工人員,文章的來源是靠一個由大學教師、機關干部、軍官等9人組成的業余影評小組提供,他們的工作流程是提前觀看樣片然后趕寫稿子,櫥窗里的文章大部分都出于他們之手。了解到這些情況后,我便壯起膽來問道:“你們干脆湊個整數吧,我也想試試,行嗎?”影院的那兩人聽后很痛快地說:“正好沒有學生參加,你先去看兩個片子吧,3天以內交來兩篇稿子,我們看看再說。”


隔日中午,我送去4篇觀看《飛刀華》《冰山上的來客》的千字文章,有觀后感,也有所謂的電影評論。一天之后,校團委書記便給了我一張紙,證明我是共青團員,還讓我快去影院辦理手續。就這樣,我成為了新華電影院影評小組的第10名成員。當時我還被告知:有座坐著看,沒座就站著,影院不提供加座的椅子或凳子。
可惜當時已近寒假,我不可能為了看不花錢的電影而不回青島父母的家。寒假結束后的新學期,尤其從3月開始,一直到5月底,是我4年之中學業最緊張繁忙的階段,因為要進行“畢業設計”。我抓的鬮是設計一個檢理鐵路客車的車輛段,這要用上4年所學20多門功課的知識,其成績不光關系到能否畢業,據說還影響分配工作后的定職乃至晉升。
如此的“背景”和“形勢”,跟看電影顯然是矛盾的,但我經不住免費電影的誘惑,對一個愛看電影卻又舍不得老去花兩角錢(甲級座為兩角五分)買票的窮學生來說,這種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于是我制定了“趕進度且留有余地”的“方針”,提前完成畢業設計的日計劃,然后沒有“后顧之憂”地去看電影。
每天吃罷午飯我便揣上倆地瓜面窩窩頭(彼時此乃好東西)作為晚飯,悄悄出了校門,整個下午加晚上都不挪窩地“泡”在影院里。之所以“悄悄”,是因為盡管校方允許搞設計時可以自由行動,但我仍留個心眼兒:不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免得生閑話、落“話把兒”。如此幾個月下來,凡公映的新片和諸多插映的舊片,我一部也沒落下。
6月下旬,學校公布了“畢業設計”的成績,全班29名同學中有8人得了5分(當時學前蘇聯,實行5分制),我是8人中的一個,取得了搞設計和看電影兩不誤的雙豐收。
離校前夕,我懷著依依惜別的深情前往影院宣傳組道別,兩位老師夸我“供稿最勤,所采用的稿件最多”,還說“可惜你待的時間太短了”。這些話讓當時的我很“傷感”,在心里不住地責怪自己:為什么沒能早早地發現這個“新大陸”呢?當我按規定上交證件時,對方說“你留著作個紀念吧!”
之后我被分配到了山西大同,后來又調至河北張家口,從單身到有家眷,直至提前6年退休后回到老家青島。半個多世紀輾轉奔波,盡管本地或異地遷居、搬家達十余次,多番精簡雜物,卻一直保存著這個《電影業余宣傳員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