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以來日本本土文學改編動畫電影的策略探析

摘 要：日本的影視行業擁有著非常深厚的文學改編傳統，不管是文學改編電影還是文學改編動畫都持續有精品出現，并且往往可以借此達成良好市場口碑和豐厚商業收入的雙贏效果。所以本文旨在運用互文性理論的基礎之上，從文學改編動畫內容的文本方面，以日本新世紀以來的5部動畫電影為例，分析新世紀以來日本的本土文學改編動畫究竟是在改編的過程中做了怎樣的增刪取舍與改編，以滿足其針對的受眾群體的需求，以及他們在文本改編的過程中呈現出怎樣的藝術特色。

關鍵詞：日本文學;文學改編;動畫;改編策略

一、前言

當下中國正值IP概念當道，呈現出文學作品大量被改編成動畫的趨勢，而對其改編質量的評價往往褒貶不一，需要回顧與反思。而新世紀以來日本出現了許多在口碑與市場上都獲得成功的動畫電影，而其往往是本土文學的電影改編，其改編策略往往呈現出相似的傾向。筆者將在本篇中選取5部新世紀以來質量口碑俱佳的日本本土文學改編的動畫電影，《紅辣椒》、《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輝夜姬物語》、《穿越時空的少女》、《起風了》來對其改編策略的應用進行梳理與分析，探索并且總結規律，以期應用于中國的本土實踐。

二、人物增刪或糅合，為主題服務

1. 人物增刪

在《竹取物語》里，輝夜姬作為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具有“神性”的形象，而高畑勛導演則想在動畫電影《輝夜姬物語》中更多地表現出她具有“人性”的一面。為了推進劇情發展，突出主題思想，導演在對主要人物進行改編后又適時添加了次要人物和背景人物，如舍丸、相模等人。比如輝夜姬的青梅竹馬舍丸是懵懂愛情的象征;教導輝夜姬規矩的相模是封建思想與禮儀的衛道士的象征;貼身侍女則是幽默與生活化的象征。增添的這些人物讓輝夜姬更有“人性”。

《穿越時空的少女》在改編中也有明顯的人物增刪。一次采訪中，筒井康隆表示細田守的動畫電影《穿越時空的少女》是他覺得改編最好的一版。筒井康隆原著中的少女芳山和子跟同學淺倉吾朗、深町一夫之間的友情和朦朧的愛情，在動畫電影中卻變成了芳山和子的侄女紺野真琴與同學間宮千昭、津田功介之間的故事。都是來自未來的男主向女主告白，故事結構也非常相似，但是跟原作相比除了主角團隊的性格發生了改變之外，還添加了一些背景人物。比如早川友梨、藤谷果穗、紺野美雪等人。女主真琴的好友早川友梨喜歡千昭，經常通過真琴詢問千昭的事情，當真琴因此感受到不舒服時，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對千昭微妙的感情，所以友梨是是真琴跟千昭之間感情的催化劑般的角色。與此同時，害羞的藤谷果穗跟沉穩的男二號功介之間也產生了朦朧的愛情，而在原作中，男二號是沒有感情線的，之所以加上果穗這個人物，除了讓電影“青春愛情”的主題更加鮮明外，還有一個對比的作用，對比真琴與千昭并不完美的結局。紺野美雪則是為了使主角的生活更加豐滿化而加入的存在，她作為真琴的妹妹，跟真琴之間充滿生活氣息的互動既為電影增加了有趣的小插曲，也使得真琴這個人物更加豐滿立體。

2. 人物糅合

動畫電影《紅辣椒》中，接受帕布莉卡治療的只有一位：警察粉川。而原著中有兩位：汽車公司副總能勢龍夫與警視監粉川利美。今敏將兩個人雜糅在一起，使人物關系簡潔化，使動畫中“粉川利美”的形象復雜化，從而加深了人物塑造的層次。對于筆墨有限的電影而言，原著小說中繁多冗長的“精神治療”這一條線中，能勢龍夫與島寅太郎的相識關系跟粉川利美容易推動劇情發展的警察身份，他們關于童年與夢想陰影的夢境，以及他們兩人對于帕布莉卡共有的愛情，糅合成一個主要人物就足夠把故事推向高潮，而且更顯豐滿和有力。

動畫電影《起風了》內容綜合了真實人物日本航空工程師堀越二郎的半生和作家堀辰雄小說《起風了》里面的戀愛故事。該片雖然講述的是日本零式戰斗機的開發者堀越二郎年輕時的故事，但是在堀越二郎本人的生命中，帶給他美好愛情的結核少女是不存在的，動畫中的堀越二郎其實是堀越二郎和堀辰雄的結合體，既有堀越二郎的熱愛飛機和設計戰斗機的夢想，又有堀辰雄在輕井澤養病時邂逅的美好而哀傷的愛情，把這二人糅合在一起是一個大膽卻并不突兀的決定，中和了戰斗機于戰爭的冰冷與愛情于疾病的纏綿，最后呈現出的是一個不過分現實也不過分浪漫的溫潤豐厚的人生，這無疑正是導演宮崎駿所想表達的。

三、敘事風格的改編

1. 增加敘事性視覺笑話

動畫表演在敘事中往往可以起到幽默、使人發笑的作用。增加一些戲謔段落常常能達到幽默或者引人注意的目的。《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原小說中沒有東堂先生襲擊少女的胸部這一個段落，只是描述“而最重要的東堂先生則是癱坐在地毯上，表情宛如被揉成一團的白報紙。”而動畫中則把東堂先生的人物設定中好色的一面展現得更加淋漓盡致，沉浸在被救贖的喜悅里的東堂先生仍然色心不改，假裝無意實則性騷擾般地襲擊了少女的胸部，從而被少女一個拳頭打倒在地，因為受到的沖力太大而癱坐在地上面色蒼白，也算貼合了小說文本的描述。

《穿越時空的少女》小說原作中，女主角穿越時空的超能力是用來做拯救自己或者他人生命的大事的，而在動畫電影中，原作卻用一系列的蒙太奇來展現女主運用超能力來做一些細小的瑣事，比如為了被妹妹偷吃的布丁穿越時空回去搶先吃掉它、挽回一場考砸的考試、在KTV唱永遠都唱不完的歌……這種敘事性的笑話無疑為影片增加了歡樂活潑的生命力，讓站在上帝視角的觀眾會心一笑的同時，情不自禁地被女主真琴的單純和快樂所感染，更加投入到動畫中去。

2. 抽象語言精準表達——夸張、變形、幻想

《紅辣椒》中，“精神醫學研究所的職員公寓……各個十字路口的陰影里，走出來成百上千個一米高的人偶娃娃，充斥了夜間的人行道和車道……”這是小說中到達高潮的夢與現實的交錯混沌的場景描寫，在今敏制造的光影世界中，家用電器、各種日用品變成了參與大巡游的詭異生物，而巡游隊伍的中心人物是沉浸在自己精神王國的國王，日式玩偶、馬戲團的小丑、游樂場中的各種玩偶的大巡游，街上的人跟隨著巡游隊伍高聲吶喊癲狂的口號，做著各種怪異的動作，構成天馬行空轟轟烈烈浩浩蕩蕩的視覺盛宴。

《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少女喝電氣白蘭酒這一段的文字描述：“每當酒液含在嘴里，眼前仿佛有花朵盛開，不留絲毫雜味滑下腹中后，便化為小小的暖意。這種感覺實在非常可愛，仿佛肚子里成了花海。”而這一段被湯淺政明導演用動畫的形式完美呈現出來了，在少女拿起酒杯喝下酒液的那一刻，灌進胃里明黃的酒液變成了一只又一只的蝴蝶四散飛去，少女周圍的酒席頓時變成了花海，四處綻放的花朵與驟然歡快明朗的音樂表現了少女喝到酒之后“春暖花開”般的喜悅，與原作的文本形成了完美的互文關系。

四、敘事結構的改編

1. 全文的敘事結構改編

與李白斗酒、古書市之行、舞臺劇告白、深夜探流感是《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小說文本中的四個故事，在動畫中則把這四個獨立的章節融合為一體。把少年少女發生在一年四季的追愛之旅，濃縮在一整個夜晚，增加了節奏的緊湊感。

《紅辣椒》的敘事結構也跟原作文本有很大的不同，原作中帕布莉卡“夢偵探”的身份是緩緩地一步一步揭開的，DCmini被偷和夢境治療兩條線雙線并進慢慢帶領觀眾入戲。而在動畫電影中，單從開頭的部分，帕布莉卡“夢偵探”的身份就被以一串長長的蒙太奇華麗地揭曉了，從視覺上牢牢地抓住了觀眾的眼球，但這種敘事改編并沒有掩蓋掉原著的趣味，反而在另一層面上讓人對“帕布莉卡”充滿了想要探究的好奇。

2. 局部強調矛盾沖突，強化戲劇性

《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少女與李白斗酒這一段，原作里李白對少女寬容待之并鼓勵她“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的和平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鮮明的矛盾跟對立，李白與少女借著一人一杯酒，分別發表了對人生的不同看法，在一杯接一杯電氣白蘭酒的對飲中，李白認為“人生是虛妄的”“是相互奪取”“是痛苦”，少女則認為“人生是豐滿的”“是相互分享”“是歡愉”。而這實質上是消極浪漫主義跟積極浪漫主義的碰撞，以李白為代表的“無為而治”的東方美學和以少女為代表的“自由樂觀”的西方美學產生了哲學上的矛盾沖突，最后少女成功地拼酒拼贏了李白，意味著以少女為代表的積極浪漫主義的勝出。

在《穿越時空的少女》原作中，穿越時空并沒有明確的規定和限制，只說“功能會慢慢淡化”而在動畫電影中，少女的穿越時空則被規定了次數，甚至出現了倒計時的部分，這就為成功地男主跟女主之間的矛盾埋下伏筆，強化了電影的戲劇張力。

結語

本土文學改編動畫電影作為目前動畫產業的趨勢之一，值得我們關注，而研究日本的本土文學改編動畫電影也具有深厚的理論價值與意義。改編沒有一定之規，關鍵在于把握好文學性和電影性的關系。如何既注重電影特性的呈現，又滿足大眾的審美情趣，兼顧可觀性與思想性，是當今動畫創作者需要直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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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譚伊（1995—），女，漢族，山東省臨沂市人，碩士在讀，單位：中國傳媒大學，研究方向：動畫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