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品冷蒸

初夏的一天，鄉下的二哥給我快遞了一份冷蒸。在簽單時，女兒問我 “冷蒸”是什么？我說簡單的回答， “冷蒸”是 “未成年”的麥子。女兒追問： “那還有復雜的回答嘍？”是的，復雜的回答我得寫篇文章才能說清楚。

冷蒸最初出現在什么時候，可能誰也說不清楚，最早的文字記載見于明代的宮廷雜史《酌中志》，其中的一篇 《飲食好尚紀略》中寫道： “取新麥穗煮熟，剁去芒殼，磨成細條食之，名曰稔轉，以嘗此歲五谷新味之始也。”這是冷蒸進入食品界的投名狀。

我小時候見過母親做冷蒸，其制作過程比較繁雜。做冷蒸先要選好時機，麥穗必須在灌漿飽滿之際采集，早了還在冒漿，磨出來的是一攤水；晚了也不行，發黃的麥子制成的冷蒸又硬又粗，而且沒有清香。只有在麥穗剛剛固漿，在要熟不熟時，采下綠色的穗頭，去掉麥殼，篩簸干凈，玲瓏剔透的青麥粒就出來了，就像顆顆翡翠；之后將麥粒在鍋中慢慢翻炒，待聞到香味時起鍋；最后就是上磨，磨的時候速度要慢，目的是讓冷蒸粘在一起呈條狀出磨口。

冷蒸質地松軟，入口糯韌，有著獨特的風味，聞著就讓人口舌生津，所以最常見吃法就是將出磨的冷蒸拿出來就吃。還有一種吃法就是將冷蒸放入鍋中在油里炒，炒到微黃后出鍋，蘸著白糖或者紅糖吃，這種吃法可謂色、香、味俱全，真是人間少有的享受。

冷蒸，其實是舊時春末夏初青黃不接時的應急食品，是不少人家在斷糧階段的無奈選擇。人們在饑腸轆轆時看到麥子灌漿，就迫不及待地對 “未成年”的麥穗下手，此時的產量只有成熟后的三分之一不到，但為了度荒，就采取了這種 “殺雞取卵”式的收割方式，實在是萬不得已之舉。所以，說到當年吃冷蒸，可以想象當時人的吃相，哪有現在的人們坐下來慢慢品味的雅興。

“冷蒸”從未飽滿的麥穗開始，要經過脫殼、篩簸、翻炒等環節，最后還要在石磨下幾度碾壓，在這樣一個好似鳳凰涅槃般的過程里，它始終保持著自己青綠的外表和特有的清香。在物質匱乏的年代里，它用一顆大愛之心撫慰了無數饑餓的生命，在豐衣足食的年代里，它又成為百姓人家的時令小吃。正因為如此，它被一代代人不斷地復制和追求，這是冷蒸獨特的魅力。品味冷蒸，我感覺它是有品位的，更是有品質的。我愛冷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