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
從事法律史研究,既需要在學術研究上具有史學與法學的雙重知識結構,也需要在學術生涯中兼具史學家、法學家的雙重學術品格:濃郁的學術情懷,堅定的社會責任。沒有濃郁的學術情懷,沒有厚重的文化底蘊,沒有“板凳要坐十年冷”的學術韌勁,對于法制史的研究難以深入;沒有堅定的社會責任感,沒有對于國家、民族、社會鞠躬盡瘁的赤子之心,在法學研究方面,也難以形成有助于法制進步、國家發展的優秀學術成果。在這一方面,張晉藩先生身體力行,給我們做出了表率。
先生在學術生涯中保持著史學家濃郁的學術情懷與法學家堅定的社會責任,集中體現在先生關于構建中國古代法律體系、重塑中華法系兩大學術貢獻上。
構建中國古代法律體系,是先生在其學術生涯中長期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20世紀50年代,中國學術界在中國法制史研究方面,采納蘇聯學術界關于“國家與法權歷史”的理論體系。這一體系,有其理論上的優長,但也有重大不足。特別是,較少關注對于法律內部結構、內在規律、內在特征的分析與研究,忽視對于中國古代法律鮮明的民族特征、獨特的社會作用的探討。
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以先生為代表的一代學者,勇于開拓,善于思考,在中國古代法律體系構建方面,取得重要成就。其早期標志性成果是先生主持編寫的《中國法制史(第一卷)》(1981年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以及全國高等學校法學統編教材《中國法制史》(1983年群眾出版社)。這兩部教材關于古代法律體系的構建,實現了兩大回歸:回歸中國,回歸法律;緊扣中國古代國情,緊扣中國古代法律理論、法律制度、法律實踐,全面分析中國古代法律發生、發展的規律及其特征。1992年先生出版《中國古代法律制度》(廣播電視出版社),1999年,先生主持編寫的《中國法制通史》(法律出版社)出版。以此為標志,關于中國古代法律體系的研究,走向成熟,并達到新的高度。
對于古代法律體系的研究,先生從不固步自封,從不自我滿足。先生常常說,希望你們后學晚生,能夠在現有的基礎上,不斷研究,勇于探索,以取得新的成就。
在學術研究方面,先生還展現出一名杰出法學家所具有的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先生的研究,既專注于書齋,又不限于書齋。先生歷來主張,中國法制史學,研究的是歷史,而面對的是現實;中國法制史學生命力之一,在于為現實的法治建設提供歷史的借鑒。
中華法系問題,特別是中華法系的起源、發展、特點等問題,是中國法制史研究重要的基本理論問題,也是中國法制史研究宏大的學術戰略問題。對于這一問題,先生給予了長期的關注,并做出卓越貢獻。1980年,先生在《法學研究》上發表《中華法系特點探源》一文。此后,先生出版、發表了一系列著作、文章,對于中華法系的形成背景、主體內容、發展規律、基本特征、社會作用等,進行了系統、深入的分析與闡發。
對于中華法系的研究,先生不是簡單地就歷史談歷史,而是關注民族復興與中華法系重塑的關系。世紀之交,先生先后發表《重塑中華法系的幾點思考》《重塑中華法系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等論文。先生認為,中華民族的復興,首先是中華文化的復興;而在中華文化復興中,法文化又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只有傳承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法律傳統,深深扎根于特定的中國國情文化,才能建立符合中國發展需要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
基于史學家濃郁的學術情懷,基于法學家堅定的社會責任,先生把他60多年的時間、精力和心血,貢獻于中國法制史學,貢獻于當代中國法治建設。先生作為中國法制史學的奠基人、引領者和主要推動者,通過60多年的努力,奠定了中國法制史學的學術基礎,引領著中國法制史學的學術方向,并與中國法制史學老中青學者一起,共同鑄造了中國法制史學的一代學術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