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要飛出國門的口罩

今年年初，預產期正月初十的孫女在臘月二十九提前出生，讓我們全家人始料未及。

記得年初時，新聞每天播報著新冠肺炎疫情的發展狀況，讓我有孫女的喜悅里多了一份擔憂。醫院是各類病人匯聚的地方，風險那么高，而我們卻不得不頻繁出入醫院。幸好兒媳早就網購了口罩，解了一家人的燃眉之急。

年三十早晨熬完小米粥，吩咐兒子即刻給住院的兒媳送去，我騰出手整理家務，等兒子回家后一同去買年貨。兒子叫我下樓時已是十點多鐘，到達菜市場才發現，之前信息里說的是大年三十上午半天營業，卻已是人去門鎖！我心里有些懊惱，新冠肺炎感染的人數在攀升，受武漢“封城”影響，早該想到菜市場會提前關閉。想到這兒，我立刻和兒子從菜市場掉頭前往家樂福超市。

家樂福與所住小區隔一條馬路，非常近，不到十分鐘的路程，卻開車繞一大圈。超市門口，我看到一位黃頭發、高鼻梁的年輕男子一手拿著“藍扁二”，一手拿著礦泉水，不時用英語嘰里呱啦地對著營業員說兩句，然后就喝一口酒，再喝一口水，反復如此好幾次。我的腦海里閃出“醉漢”兩個字，邊躲避邊拉兒子，示意他離遠點。好幾個售貨員都表示聽不懂，攤開雙手，最后只剩下一名男售貨員努力地聽他說，還是搖頭。

兒子路過他身邊時，全聽明白了，原來他是巴基斯坦人，今年三十歲，來中國學習，家里有父母、妻子和孩子。他家人知道了中國武漢因新冠肺炎疫情封城，打來電話詢問他在北京的狀況。他說他已經買好了機票，聽到女兒喊他的聲音，恨不得立刻飛回國。

他邊整理衣物，邊把手機放在肩膀用腦袋壓著說話，沒想到轉身時手機掉在地上摔散了，組裝后也無法使用。于是他尋求幫助，想問售貨員們附近哪里能找到中國移動營業點，他需要去中國移動修復或者更換手機，給家人回電話。兒子走上前用英文跟他交流了一陣，然后掏出手機，想幫這位男士尋找一下附近的中國移動營業點，讓我耐心等會兒。

“他是‘醉漢’！”我提示兒子。兒子沒回應，轉身問我：“您背包還有口罩嗎？”“有，昨天去醫院時多裝了一個。”我順手就從背包里掏出N95口罩遞給兒子，兒子接過后又送給了那位“醉漢”。

“醉漢”轉身把酒瓶和礦泉水瓶扔進了垃圾桶，戴上口罩，然后用英文說了幾句，朝兒子指的方向走了。

“咋回事？”我問兒子。“我問他為什么喝酒？還一口涼水一口酒這樣在大街上喝？他說他轉了幾個藥店買不到口罩，還需要跟別人說話，又擔心自己的唾液飛到別人身上，因此先將自己的口腔用酒殺毒，可酒太辣了，只能一口酒一口水稀釋。”兒子向我解釋。

我這才明白，原來他不是“醉漢”！

“我告訴他，我昨天做了父親，妻子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因此理解他的心情。”兒子很興奮地說，“他說我是個好父親！”

“是的，你不但是個好父親，也是我最驕傲的兒子！沒白在外語學院讀書，有擔當！”我也為兒子豎起了大拇指。

兒子揶揄我說：“這不是向您學習嘛？！您不僅積極參加招募抗疫志愿者活動，現在盡管一‘罩’難求了，您還是毫不猶豫送出一只……看吧，這只口罩算是走出國門了。”

說完，我們倆哈哈大笑，這只口罩能否走出國門不得而知，但疫情嚴峻期間，愿它能讓那位父親從一只口罩里感受到中國人給他的暖意和善意，希望他平安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