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國家鄉村振興對中國的經驗與啟示

(云南財經大學 云南 昆明 650021)

一、西方發達國家鄉村復興的背景

歐洲鄉村曾出現過大面積衰退與蕭條，在推進城鎮化過程中，尤其是城鎮化率超過50%后，鄉村建設也曾面臨諸多問題，集中體現在以下五個方面:

一是城市與鄉村的關系。歐洲國家工業革命以后，鄉村日漸衰敗，城市發展迅速，城鄉關系呈現出典型的“二元”特征。人們不得不再次深刻反思城鄉之間的發展關系，當城鎮化率超過50%以后，城市偏向政策導致城鄉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二是人口轉移。歐洲國家人口城鎮化率超過50%后，由于“城市病”等問題日益嚴重，人口向鄉村地域轉移的逆人口城市化現象，第二產業與第三產業開始出現向鄉村地區轉移。

三是農村的居住環境。從人居環境的角度看，“二戰”對歐洲城鎮和鄉村的破壞是巨大的，盡管那時歐洲許多國家人口城鎮化已超過了50%，但鄉村經濟蕭條，甚至有許多地方被評估為不適宜居住地區。

四是城鎮的擴張。城鎮化率超過50%后，城鎮從空間中的焦點向空間面域或區域城鎮發展,城鎮無邊界地蔓延引起農業用地縮減，這些問題不僅影響城市,更威脅到鄉村的發展。到了20世紀90年代，西方發達國家已經把城鎮蔓延看作是城鄉發展不協調的主要原因。

五是糧食安全?！岸稹币院?，要發展和要吃飯的問題困擾全球。某種意義上說，歐洲地區糧食生產面積一直保持穩定的根源就是歐洲國家對解決糧食安全問題足夠重視。

二、西方發達國家鄉村建設的特征

到過歐洲的人，都說歐洲很美，特別是農村。目前，歐洲發達國家鄉村建設的總體特征表現在三個方面:①富含歷史文化的建設風格，這里的村莊很少有20世紀的產物，鄉村住宅的建筑風格既傳承了民族悠久的建筑藝術，又融合了現代元素，體現出歷史性、民族性，現代性和多樣性等幾大特征，而且它們鄉村社區的社會文化氛圍仍然如舊;②“山水田園”式的形態布局，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呈現出的是一幅又一幅風景如畫的自然美、和諧美;③“后現代化”的發展趨勢，那里的村莊建設經過現代化的驅動后，已經發展到了以開放空間網絡為核心的后現代化發展階段。

三、西方發達國家鄉村振興的價值取向

歐洲國家城鎮化率超過50%后，面對上述出現的系列社會問題，引發了整個社會對城鄉發展關系和理想人居環境的深人思考，一些國家提出“城鄉生活等值化”理念，甚至提出要“美化村莊”“回歸鄉村”經過幾十年的實踐探索，歐洲發達國家走出了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鄉村建設道路，并形成了一套評價鄉村可持續發展的指標體系(見表3.1)。

表5.1 歐盟國家鄉村可持續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歐洲發達國家鄉村建設理念突出體現了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堅持以生態為中心，這些國家在鄉村建設過程中非常重視對生態環境的保護，把人類作為大自然中的一員而不是主宰，堅持用生態學的方式考察鄉村社區，以環境可承受和環境得以改善為前提而決定社區人口規模、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體現自然、經濟和社會的協調發展。是堅持以人為本，從公共設施建設，再到鄉村管理及其鄰里文化的營造，充分體現了對人的關心和尊重。

四、歐洲發達國家鄉村振興的建設經驗

(一)政府要為鄉村發展提供政策支持

實現城鎮化率50%后，歐洲發達國家改變了工業文明主導下城市偏向的發展思路，陸續將關注的目光投向鄉村問題，英國政府確立了一個相對完整、互相協作的鄉村建設政策體系，而且始終體現“鄉村發展與保護”的永恒主題。在這個政策體系中有三條政策主線值得關注:

一是中心居民點政策。英國人在推行這項政策上十分謹慎，他們從未采取大規模、強制性方式，盡管如此還是受到廣泛質疑,認為這項政策缺乏讓人信服的理論支撐，過分強調經濟效益而忽略了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等。

二是鄉村住宅政策。這項政策先后經歷了從實現每個鄉村家庭有所“適宜居住的住宅”到實現每個鄉村家庭有所“可以負擔得起的住宅”兩個時期，第一時期英國人認為，“適宜居住的住宅”除了滿足最基本的建筑要求外，關鍵是室內基礎設施是否完善以及這些設施與政府提供的室外基基礎設施能否無縫對接，第二時期出現了鄉村住宅價格遠高于城市住宅價格的新特征，政府出臺了針對鄉村經濟住房高于城市同類住宅補貼的政策。

三是綠化政策。為了“維護農業”和“保護鄉村的自然和歷史的景觀”，在鄉村社區，周邊均建立大規模的綠帶，這項政策成效十分顯著，促進了城鄉緊湊發展。

(二)完善法律法規

歐洲國家的鄉村建設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日益完善的法律法規的規范和約束。在城鄉空間規劃方面，英國早在1947年就出臺了《城鄉規劃法》，在法律層面上首次將城市和鄉村納入一體進行規劃與建設，法國具有嚴格的規劃許可制度，由城市規劃許可、建設許可和拆除許可三部分組成，尤其是明確了鄉村委員會在涉及鄉村發展和環境保護方面的主體地位。在鄉村住宅建設方面，歐洲國家都有明確的嚴格的規定，如德國各個州都制定了關于建筑單體的《建筑規范》等。

(三)鄉村空間規劃堅持綠色發展理念

歐洲發達國家的鄉村社區規劃，始終堅持綠色生態的發展定位。在平面布局上，鄉村社區一般由綠色的開放空間和庭院綠地組成;綠色網絡是指連接開放空間的道路、河流等。在垂直空間上，鄉村建筑物的高度往往受到村里教堂高度的限制，一般不會超過 10米，也低于一般喬木的自然高度。在開發強度上，建筑容積率不會大于0.1,由建筑、道路、設施等所占全部空間不會超過10%，綠色對象占據的空間達90%以上。在開發方式上，采取填充式再開發模式，而且往往根據基礎設施的承載能力確定村莊發展的規模。

(四)鄉村社區型基礎設施建設體現現代化和人性化

“二戰”后，歐洲國家鄉村基礎設施十分落后。為了吸引人口留住鄉村，歐洲國家先是瞄準鄉村社區基礎設施建設，研究制定了鄉村社區型基礎設施建設技術標準，隨后將這些技術標準轉變為鄉村規劃建設的法規加以規范。歐洲國家鄉村社區型基礎設施特征有:①在道路系統建設方面，鄉村社區內按道、路、街三種類型劃分。②在環衛設施建設方面，社區所有的廁所都是城市型的。③在安全設施方面，社區各戶和關鍵點上都設置有消火栓。

(五)鄉村社區建設注重傳承歷史文脈

歐洲國家在鄉村建設過程中，大都使用了各自共同的地方建筑語言，傳承了它們各自的歷史的視覺特征，很具有國家特色和地城風情。歐洲鄉村社區不允許沿街設立商業廣告懸掛各類商業宣傳物等，保持了鄉村社區的恬靜與溫馨。

(六)鄉村建設注重自然生態

在空間規劃上，規劃師們緊跟生態文明時代步伐，推進以開放空間網絡為導向的布局模式，先從設計開放空間人手，構建開放空間網絡后，再確定村莊位置和發展模式，保存了大量肥沃的農田，保護自然資源、野生動植物和自然景觀。在建設方面，住宅多采用依山就勢順其自然的方式布局，高低自然錯落;道路設計很少是棋盤式或放射狀的，而是沿著雨水自然排放的路徑方向延伸。

五、對中國鄉村振興的借鑒與啟示

(一)鄉村建設要在城鎮化推進過程中把握好定位

從歐洲發達國家的發展看，城鎮化方向發生了變化，出現了逆城鎮化現象;三是歐洲發達國家對城市和鄉村的界定與我國有較大差異。我國人口眾多，轉移人口的總規模超過了美國的人口。如此大規模的人口轉移，是全部被現有的城鎮所消化，還是需要鄉村地域吸納部分非農業人口?我國城鎮設定的門檻是否要調整?城鄉二元戶籍制度及居民自由遷徙等問題是否需要從國家層面做好頂層設計。

(二)鄉村建設要全面體現低碳生態的發展理念

生態文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必然歸宿。由工業文明模式的內在缺陷所引起的生態危機已影響到了人類的生存與發展，人類必然要走向生態文明時代。歐洲發達國家的鄉村建設，正是順應了生態文明時代的發展要求，堅持綠色生態的發展方向，才有了今日山水田園般的鄉村景致。我國目前的生態村鎮建設偏重于環境保護與整治,尚未從鄉村社會、經濟空間結構，鄉村社區空間布局，鄉村土地利用的生態倫理等深層次來思考低碳生態問題。

(三)鄉村建設必須在規劃管控和法規約束下循序漸進地推進

我國的鄉村建設，長期以來規劃缺失，相關建設法規也不健全，空心村、空廢村及同質化等問題突出。近幾年，在新農村建設戰略提出后，全國掀起的撤鄉并鎮、撤村并點運動和造村運動，給鄉村空間結構造成極大破壞。當務之急，國家一是要及時調整新農村建設的節奏，堅持先規劃再建設，切實發揮規劃在鄉村建設中的龍頭作用;二是亟須健全鄉村建設的法律法規，出臺有效針對鄉村發展與保護的法律法規，嚴格規范鄉村建設活動;三是鼓勵村民理性參與鄉村建設，賦予村民保護鄉村發展的權力。至10億，這就意味著在未來不到20年時間內，超過3億的農民需要進人城鎮，轉移人口的總規模超過了美國的人口。如此大規模的人口轉移，是全部被現有的城鎮所消化，還是需要鄉村地域吸納部分非農業人口?我國城鎮設定的門檻是否要調整?城鄉二元戶籍制度及居民自由遷徙等問題是否需要從國家層面做好頂層設計。

(四)鄉村社區建設應選擇緊湊型開發模式

歐洲國家在鄉村建設過程中，為了有效保護耕地資源，給村鎮發展劃定擴展邊界，采取了填充式的開發模式，保持了耕地資源的長期穩定，為歐洲國家的糧食安全奠定了堅實基礎。我國出現人口城鎮化水平迅速增長而農村居住用地卻不減反增的異常現象，如1997-2005年，鄉村人口減少9633萬人，而農村居民點用地卻增加了近1.75萬公頃(170 萬畝)。因此，我國需要借鑒歐洲國家鄉村建設的經驗，劃定村鎮擴展邊界，選擇緊湊型開發模式。

(五)鄉村建設應率先完善基礎設施建設

從歐洲發達國家經驗來看，鄉村社區基礎設施是鄉村發展的“瓶頸”，應率先解決。從目前看，我國與歐洲發達國家最大的差距在于給排水系統建設和環衛設施建設。歐洲發達國家鄉村基本上都實現了城鄉統一供水，污水處理家庭化與集中化相結合，垃圾實現分類回收，這樣從根本上控制了污染源。從我國實地調研來看，正是由于這些問題沒有解決，造成農民在改建、建新房屋時，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供水和排水問題。此外，正是由于污水處理設施跟不上，鄉村工業在過去幾十年的發展中以犧牲生態環境為沉重代價，也影響到了鄉村工業的升級轉型。因此，當前的新農村建設，應率先將基礎設施建設好，為農村生產生活創建良好的發展環境。

(六)鄉村建設應堅守特色，且不可城市化

歐洲國家的鄉村建設正是準確把握了鄉村發展的定位，堅守了鄉村發展的特色，才形成了今日人居環境優于城市、人人向往的綠色家園。我國現在鄉村人居環境總體比較差，關鍵是公共設施不健全、農民收人水平低、生活設施難以現代化造成了生活水平低，而絕非是鄉村文明劣于城市文明。我國目前些地方把農村當城市建，用城市規劃的理念、方法規劃農村社區，甚至把高樓大廈也搬到農村，不僅破壞了鄉村景觀,而且脫離了農村生產生活實際，威脅到數千年積淀的鄉村文化與文明，值得深思!

(七)鄉村建設融資渠道要多元化，政府應發揮主導作用

鄉村建設涉及面廣，需要大量資金投人，僅僅依靠農村自身解決資金問題是不現實的。從西方發達國家共同走過的道路看，進入城鄉體化階段，工業反哺農業，城市反哺農村，這是基本模式，也是歐洲國家鄉村建設成功的關鍵。這些年，政府在新農村建設上的投人不斷加大，主要集中在電力、道路、通信、農田水利工程等基礎設施建設上，但對農村公共服務設施、環衛設施、生態治理、文化保護等方面投人明顯不足。此外，從權屬和服務性質上,公益性項目的投資主體應是中央和地方政府;非公益性項目應采用社會資金投人為主，政府補貼為輔;私人住宅保護與改建等項目應采用個人投人為主，政府補貼為輔的方式。

六、總結

在城鎮化的快速推進過程中，以歐洲為代表的西方發達國家鄉村復興發展的建設實踐。歐洲發達國家鄉村建設選擇了可持續發展的建設理念，呈現出“山水田園”式的形態布局、富含歷史文化的建設風格、“后現代化”的發展趨勢三大總體特征，在公共政策、空間規劃、社區型基礎設施建設、文化傳承、生態倫理和融資機制等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對于我國正在實施的鄉村振興戰略，歐洲發達國家的鄉村復興實踐經驗有以下幾個方面值得借鑒:①要在城鎮化推進過程中把握好定位;②全面體現低碳生態的發展理念;③堅持規劃管控和法規約束;④率先完善基礎設施建設;⑤選擇緊湊型開發模式;⑥堅守特色，且不可城市化;⑦融資渠道要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