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強奸犯

于曉明

助理檢察官斯帕達走進屋子，看到里面堆著數千個盒子與塑料袋，架子上摞著25厘米高的白色物證盒子，碼在那里得有1.8米高。屋子里有些窗子開著，其他窗戶都壞了，一摞盒子上鳥在蹦跶，空氣潮濕悶熱。那是2009年8月17日，斯帕達走進的屋子是底特律警察局的證物庫房，他來這里是想知道為什么警察就是搞不到有力的強奸案證據。

“這些都檢驗過了嗎？”助理檢察官問。

“哦，都檢驗過了?！迸阃傩⌒牡鼗卮稹Ｋ古吝_抽出一個盒子來看了看，盒子還密封著，就是說這個盒子從未送到檢驗室。他又抽出四個盒子，全都一樣密封著。他估算了一下，那里大約有一萬個盒子。其實，斯帕達估計得有點保守了，那里有11341個強奸案物證盒，而且都未檢驗過，有的都存放30年了。那可都是從受害女性身體私處采集的物證，卻被原封未動地放著……

威爾克是底特律警察都熟知的搶劫與偷車犯。當他走出監獄時，他所涉強奸案的DNA物證盒子還密封在這個物證庫里，沒有給他定強奸罪。他的強奸案DNA物證18年前就送到了這里。

2000年12月26日，他強奸了一個正在等車的婦女，四個月后他又一次實施強奸。證物送來三天后，警察就把證物入庫了事，卻不予檢驗。其間他又多次實施強奸，直到他2012年強奸了第11名女性，才被抓住。但是，卻不是因為證物，而是因為強奸兩天后，被強奸的女性在街上偶然看到了威爾克，用手機報警，警察才抓住了他。

當助理檢察官訪問物證庫多年之后，無人過問的物證盒繼續被摞高。斯帕達給美國國家總檢察長沃茜打了個電話，沃茜會見記者公布了此事。從那之后，底特律與美國其他城市把成千上萬物證盒送到實驗室檢驗，并抓到了一大批性犯罪分子。

其實，強奸物證盒丑聞暴露了更深的問題——警察不相信說自己被強奸的女性。在美國，每年強奸案約有12萬起。合上案卷，置之不理是最簡單不過的選擇。據統計，每50個強奸案中，有49個罪犯逃脫了審判，接著又去作案。與殺人搶劫不同，強奸是最被忽視的暴力案件。

“就是那兒，”麗茲手指著二樓的窗口說道，“那是我被強奸的臥室窗口?！?/p>

2004年3月23日，麗茲的兩個女兒去了學校，她準備洗洗她的福特車，上樓去臥室取一條毛巾，往鏡子里一看，發現她身后的門開了。她轉過頭來，看到一名穿著黑鞋、黑短褲、黑手套、黑夾克、黑滑雪遮臉帽的男子。這男人拽著她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她想跳窗逃跑，但那男子又高又壯。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男子強奸了她三次。一切都是準備好的，這名男子戴著手套與安全套，將毛巾鋪在麗茲的床上，離開時帶走了這些東西。他胸前與腿上的毛都刮掉了，沒有任何毛發留下。男子還命令她洗了嘴，盯著她淋浴，沖掉一切污物。離開前，讓她從1數到500，然后那個男人溜走了。很明顯，實施侵害的男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強奸了麗茲后，男子又入室強奸了一名55歲的女教師和兩名中產階級女性。

警方公開尋找線索，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警局，里面是一片被剪下來的報紙，上面寫著前假釋官福德當年被逮捕的消息。于是，警局將250盒物證送去檢驗，與福德的DNA吻合的是八個。但沒有麗茲的，警察告訴她再也查不出是誰強奸她了。

福德的物證都采集到了，但探員寧可將盒子放到架子上也不送實驗室。在涉及強奸案時，很少有探員會去見受害者、證人或去犯罪現場。如果受害者沒按警局規定的時間來警局約談，就被視為“不合作”而撤銷此案。

在俄亥俄州總檢察長的嚴厲督促下，2011年，這座城市開始將積壓的物證盒送去檢驗。開頭進展極慢，但到了2013年1月，市里剛剛選舉出來的檢察長麥克辛提出組建了特殊警隊，專門檢驗強奸物證盒調查陳案。她調集了25個探員，多數是退休的，又派了六個檢察官一同工作，還允許兩個報社記者常駐警隊。幾周后，DNA結果從實驗室送了出來，克里夫蘭的探員很快就查清了強奸麗茲的正是前假釋官福德。

麗茲在被侵害后成天提心吊膽，因為那個強奸犯威脅說會回來殺了她和她女兒。她不敢應答敲門，淋浴時開著簾，整夜不關燈，睡覺時刀藏在枕下，屋子里各處藏滿了刀。十年后的一天，探員從門下塞進一張紙片，說用新技術檢驗了那男子的DNA，攻擊者是福德。警察發現福德的強奸物證有22盒，他被判終身監禁。麗茲可以放下刀了，但她仍然開著燈睡覺。

強奸案中，多數受害女性不是被陌生人強奸的，而可悲的是“相識人強奸”的物證盒也并不送去檢驗。

2003年，雅波絲在家里被相識的人強奸，當時她16歲，孟菲斯警察將她的物證盒擱在架子上整整九年。與此同時，有五個女人與一個12歲的小姑娘被同一個男子強奸。到2012年雅波絲發現自己的物證盒根本沒送去檢驗。2014年她狀告孟菲斯警方。孟菲斯警察局承認因為沒有資金，有兩千個強奸物證盒沒有送檢，后來這個數字上升到了1.2萬個。婦女組織募捐了450萬元，將所有物證盒送去檢驗。警方重啟了一千個新調查，定了20多個案件，物證盒成了解開案子真相的“黑匣子”。

（責任編輯：張敏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