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秦始皇陵兵馬俑與漢景帝陽陵兵馬俑藝術風格迥異的原因

張唯佳

摘 要：俑作為身體媒介的化身，由“人殉”的替代品，演變成“視死如生”的媒介。然而，秦始皇兵馬俑與漢陽陵兵馬俑卻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前者是一種再現藝術，后者是一種表現藝術。本文從大小規制，秦承周制漢承楚制，歷史過渡時期三方面，來分析藝術風格迥異的原因，并得出“尊卑有序”“大小規制”的結論。

關鍵詞：俑;寫實;形式主義;組合;恫嚇

秦始皇陵兵馬俑屬于秦始皇陵墓群的組成部分，位于陜西省西安市臨潼區驪山腳下。我們從風景秀麗的驪山鳥瞰那巍峨的秦皇陵，似乎能體會到始皇帝由驪山北望的氣概與豪情。秦始皇陵兵馬俑有站立俑，跪射俑，銅馬車等組成。兵馬俑再現了始皇帝的軍隊整裝待發，列兵布陣的氣勢。當我們透過秦始皇陵兵馬俑，能夠完美的感受到，當年秦朝的盛世，秦朝兵馬的強壯。能夠感受到秦始皇，好戰尚武的氣息。

漢陽陵地處咸陽與西安的交界地帶，地處咸陽原上，筑土為陵。漢景帝與其父親漢文帝推崇黃老之術，輕徭薄賦，形成了“文景之治”。漢景帝陽陵中的俑不只有兵馬俑，還有仕女俑，太監俑等組成。其中，有的學者還認為其中存在女性兵馬俑。王學理先生在其《騎馬彩俑與漢代女兵》 一文中寫到：“對陽陵是否有女騎兵！ 我們是存懷疑態度的。陽陵所出有一類面容極似今日關中老太婆的騎兵俑， 其最大特點是顴骨極為突出， 雙目細瞇， 雙腿作弧形跨開， 在陽陵裸體俑中， 這種俑沒有明顯的男女區別。兵馬俑布陣嚴謹，數量巨多。陽陵兵馬俑在造型上，富有創造力的構思，整體人物形象塑造寫實生動，體型較小，全身施彩色，并著衣物。其中，因為時間的久遠，導致木制的手臂和絲綢織物漸漸地銹爛。但是，我們仍然能夠通過漢陽陵兵馬俑，感受到視死如生的喪葬態度。

通過對秦始皇陵兵馬俑的藝術風格分析，可以用現實主義風格來歸納秦始皇兵馬俑。現實主義有兩個重點，一是對自然環境的寫實表現，二是對社會生活的真實再現。秦兵馬俑真實的再現了秦朝士兵的形象，沒有過多的藝術加工，重點在技術上促成了突破，達到了近乎完美的藝術形象。從藝術表現風格上，它直觀的展示給我們，秦皇兵馬俑的威武不屈之勢。我們從兵馬俑的細節上看到了陶工們高超的技藝。其中，士兵的鞋底完美的復原了真實的生活形象，一針一針的線頭再現了真實的鞋底圖像。從技術上講，陶泥材料，在燒制的過程中間，會有收縮性，水分和氣泡在泥坯中的分布直接影響著器形的完整性和寫實性。

通過對漢陽陵兵馬俑的藝術風格分析，可以把它歸納為形式主義美學來研究。它在寫實風格的基礎上，進行了象征性和形式性的加工——拉長了身體的比例。拉康對主體與鏡像，主體與他者之間的闡釋打破了視覺關系中原有的單向性，取消了一直以來主體在視覺構型中不可動搖的統治地位，使“作為客體的凝視”得以復活，真正實現了主體和客體，看與被看關系的辯證交織1。

漢陽陵的雕塑采用木制的手臂與陶制的軀干進行一個組合，再著以真人衣服。當我們從外表去觀察漢陽陵兵馬俑時，宛如真人般的矗立在那里，使我們產生一種錯覺。當我們將視野放回漢陽陵兵馬俑群落中去，觀察那一個個雖小，但極近精致的“人物形象”，不禁的產生疑問，制作者這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態度？連宦官俑的男性生殖器官都給割掉，無不體現著精致的寫實主義，而這一切都體現著天子的旨意，對自己的軍隊和臣仆享有絕對的權利，更希望每一個臣民各司其職去完成王的使命。

從實質上，秦始皇陵兵馬俑與漢陽陵兵馬俑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去捍衛王權，體現天子之勢。但是在藝術風格上，卻是典型的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其中漢陽陵在藝術創作過程當中，它不是直觀的再現藝術真實，它是采用了“樣式主義”和“象征主義”的手法，拉長了藝術形象，最大范圍的保留了俑的寫實性。

當漢陽陵兵馬俑和秦皇陵兵馬俑放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面臨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原因導致了，兩個交替朝代兵馬俑的風格截然不同呢？這種不同是有意而為之，還是偶然為之的呢？下面從三個角度試談藝術風格迥異的原因。

第一個角度：“大小構圖法”與“尊卑有序的統一”。

通過對漢早期大量的畫像石進行研究，我們發現在圖像中間，人物之間的主次，是通過大小前后區分的。人物間的大小關系，正體現著尊卑有序的社會制度。如下圖漢畫像《西王母》當中，西王母是一個高大的形象，而周圍的人物都按照尊卑差別依次減小，正體現著漢朝藝術創作者們對于“大小尊卑圖示”的認可。

由此，身穿金縷玉衣的漢景帝與畫像石中的西王母在圖像中的位置和大小都是一致的，其作為畫面之中心，同樣是尊卑觀念中的最高者。而作為陪葬坑的兵馬俑和西王母身邊的人物在圖像中的位置是一致的，只是對王的陪襯，也是王的附屬。身穿金縷玉衣的漢景帝，與小而精湛的漢陽陵兵馬俑，在大小上產生了大小的構圖關系。漢景帝以其“大”去駕馭陽陵俑以其“小”，才能體現出王權的強大與至高無上。以小喻大，無論從陵墓的設計，還是繪畫的構圖上比秦朝更復雜，更多元化。

第二個角度：秦乘周制，漢城楚制。

“夏道遵命事鬼敬神”2 ?

而周“追孝于前文人” 3。我們從周王朝的青銅器中可以發現，周天子統治下的王朝，寄托權利于神，制造偶像和圖騰，以此來恫嚇他的臣民缺乏文化自信心。其器形造型夸張，猙獰。雖然寫實，但沒有真正的從組合形象中獨立出來，很少去展現一個完整的現實形象。用自然中的動物鳥獸等等形象，來組合成一個圖騰。用這個圖騰來象征王權的威嚴，更是用這些繁瑣的工藝，來表達國勢的強盛。然而，人還需要靠自己。秦始皇應運而生，靠自己的手腕統一六國，與天比高。

林劍鳴先生當年指出：“最能反映秦人唯`大’尚`多’價值觀的，莫過于發現的秦始皇陵兵馬俑了” 。秦始皇陵兵馬俑，采用寫實的手法，真實的再現了秦兵的魁梧身軀。沒有嬌柔造作，沒有刻意的變形組合。秦始皇兵馬俑的藝術風格，體現著樸實，樸素。并真實的再現了，秦王朝的軍隊盛況，這無不體現著秦王朝的自信心與自豪感。用真實的人物形象，來創作雕塑，秦始皇陵兵馬俑，應該是首屈一指的。

史書記載劉邦對鬼神“甚重祠而敬祭”4， 漢文帝對諸神明亦“以時致禮” 5景帝在位時對諸神明也歲時祠之如故6?；氐匠?，回到劉邦的家鄉。楚人雖喜好制作木偶，來行巫術或其他。楚文化中的神秘、 浪漫、 富于激情與廣闊的想象力則是造就漢陽陵兵馬俑的最根本的文化淵源了7。 然而，漢陽陵兵馬俑。從楚地吸收了一種思維的方式，而非說完整照搬。對于一個當了皇帝的王來說，那小小的諸侯風格，似乎有點兒單薄。同時，我們從漢陽陵兵馬俑的臉部塑造上，看到了秦陵兵馬俑身上的寫實風格。漢陽陵兵馬俑，在其俊俏的五官之上，施以彩色，并以絲綢為衣物，那是一份何等奢華。

第三個角度：對“過渡時期歷史”的研究，也符合歷史的邏輯。

過渡時期在當下被西方學者作為研究地緣學說和商業學說的依據材料。過去時期的藝術風格不是那么獨特，往往是多方文明雜糅的結果，但卻最大限度的照顧了彼此之間的需要。從時間的概念上，既有前朝的風格，又有后朝的風格。從空間的概念上，既有第一國的風格，又有第二國的風格，從藝術的接受論來研究，這是合理的。畢竟越是極端的藝術形式，越受到打壓，而在特定時間段的雜糅藝術形式更是一種折衷主義。人們的審美與心理訴求，對過渡時期的研究，往往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新的思考。

綜上所述：

藝術形式的多樣性，從不同的角度反映了王權的至高無上性并體現著尊卑有序。秦皇陵兵馬俑和漢陽陵兵馬俑，都采用寫實的手法，來表達作品。但是，我們從漢陽陵兵馬俑上明確的感受到，統治者利用這種藝術形象的“大小關系”來表達尊卑有序的社會秩序，依次來昭示自己的絕對權利。從藝術風格的發生機制來講，秦始皇陵兵馬俑與漢陽陵兵馬俑是一致的。秦始皇陵兵馬俑受到了西周文化的影響。但是，絕不是單純的照抄照搬。而是上升到社會高度與思維高度。而漢陽陵兵馬俑，雖然受到楚地的影響，同樣不是絕對的影響。同時，漢陽陵兵馬俑，符合過渡時期的歷史和藝術風格。所以，漢陽陵兵馬俑用他獨特的藝術形式，彰顯著大漢天子的家國夢想，一切合乎形制。

參考文獻：

[1]趙斌 ：《藝術概論》，電影出版社，第303頁數。

[2]（ 清 ）孫希旦 撰：《禮記集解》第一冊 。

[3]（戰國）是《尚書》中的一篇。《史記卷三十九·晉世家第九》亦稱作《晉文侯命》。

[4]（東漢）班固 撰《漢書·高祖本紀》，本紀卷一。

[5] [6]（西漢）司馬遷 撰《史記·封禪書》 。?

[7] 雷依群：《秦漢兵馬俑文化比較研究 ———以秦始皇陵和漢景帝陽陵為中心》，載《咸陽師范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