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車行為是故意毀壞財物還是尋釁滋事?
文/黃寧
2018年2月,王某和林某等人合伙開公司。2018年4月,犯罪嫌疑人張某的哥哥張某甲向公司借款五萬元(借條顯示債權人是林某),并出具了借條。2019年公司倒閉,林某將張某甲的債務分給了王某。2019年5月21日上午,王某和被害人姜某帶著10余人至張某甲門前,向其索要債務。在要債過程中張某甲的父親和王某等人發生爭執,張某甲的弟弟張某在聽到爭執后,因懷疑其父親被要債的王某等人毆打,遂持木棍沖到門口毆打王某。王某跑開后,張某繼續持木棍將姜某停放在路邊的黑色轎車砸壞。經鑒定,被砸壞的車輛損失為人民幣3000元。案發后,張某賠償姜某人民幣3000元,取得被害人諒解。

插圖/小宜
一種意見認為犯罪嫌疑人張某的行為不構成尋釁滋事罪。王某、姜某等人均非直接債權人,其糾集十余人上門要債,帶有軟暴力的性質,參與人中姜某專門從事以違法犯罪手段幫人索債的活動,犯罪嫌疑人張某出于對家人的保護做出了過激行為,屬于毀財泄憤,而不是炫武力、耍威風,因數額未達故意毀壞財物罪的追訴標準,不構成犯罪;另一種觀點認為犯罪嫌疑人張某不是債務關系的當事人,僅憑自己主觀上的懷疑就持棍打人,為了泄憤又將車輛砸毀,是對社會秩序的挑釁,其行為涉嫌尋釁滋事罪,建議對其依法提起公訴。
筆者同意第一種意見,即張某的行為是出于特定目的毀壞特定財物,但沒有擾亂公共秩序的行為,屬于故意毀壞財物行為,不構成尋釁滋事罪,因為數額未達到故意毀壞財物罪的追訴標準,不構成犯罪。具體理由如下:
1、從客觀行為來看,張某的砸車對象具有特定性,且行為并沒有擾亂社會公共秩序,故不能認定為尋釁滋事罪。根據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的規定,下列尋釁滋事行為之一,破壞社會秩序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一)隨意毆打他人,情節惡劣的;(二)追逐、攔截、辱罵、恐嚇他人,情節惡劣的;(三)強拿硬要或者任意損毀、占用公私財物,情節嚴重的;(四)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的。任意毀財型尋釁滋事通常表現為毀財對象的任意性、隨意性。根據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條的規定,故意毀壞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故意毀壞財物罪要求毀財對象的特定性。侵害對象是否具有任意性是區分任意毀財型尋釁滋事和故意毀壞財物的關鍵。本案中,行為人張某手拿木棍毀壞的是特定的車,砸車的行為也是因為其感覺家人的安全受到了威脅,所以將被害人姜某停放在家門口的轎車砸壞,其行為并沒有擾亂社會秩序。
2、從主觀有責來看,沒有尋釁滋事目的,也不能認定為尋釁滋事罪。尋釁滋事罪和故意毀壞財物罪都是故意犯罪,都要求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并且追求或者放任危害結果的發生。2013年兩高《關于辦理尋釁滋事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兩高解釋)第一條規定,行為人為尋求刺激、發泄情緒、逞強耍橫等,無事生非,實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規定的行為,應當認定為“尋釁滋事”。兩高解釋的規定明確將尋求刺激、發泄情緒、逞強耍橫等規定為尋釁滋事罪的主觀目的,而故意毀壞財物罪對主觀目的沒有特殊要求。因此,是否具有上述目的是區分任意毀財型尋釁滋事罪與故意毀壞財物罪在主觀方面的區別。這種主觀目的在客觀上可表現為無事生非或借事生非,如果行為人損毀財物系事出有因,無法認定尋釁滋事的目的,則不宜認定為尋釁滋事罪。兩高解釋還規定,行為人因婚戀、家庭、鄰里、債務等糾紛,實施毆打、辱罵、恐嚇他人或者損毀、占用他人財物等行為的,一般不認定為“尋釁滋事”。本案中張某之所以打砸姜某車輛,是因為他覺得王某、姜某等人上門討債欲毆打其父親,且姜某等人有10余人之多,張某手持木棍打王某后砸車的行為并不是為了尋求刺激、逞強斗狠,而是為了保護家人,系事出有因,故不宜認定為尋釁滋事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