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紙上的紅玉故事

由國慶

近日，筆者從故紙拍賣會上收獲“紅玉得勝”品牌紡織品老商標畫一張，它是清末年由上海公平洋行推行使用的。畫中船頭上見一女將正在擂鼓指揮作戰(zhàn)，形象英姿颯爽，可謂威風八面。她就是宋代巾幗英雄梁紅玉（1102-1135），她擊鼓退金兵的故事流芳百世。

梁紅玉原籍安徽池州，生于江蘇淮安，其祖父、父親皆為武將，她也自幼隨父隨兄練得一身好功夫。然而，梁紅玉在兩宋戰(zhàn)史中脫穎而出并非一帆風順。話說北宋宣和二年（1120）睦州（今浙江淳安）農(nóng)民首領(lǐng)方臘聚攏幾十萬鄉(xiāng)民起義，連連攻下杭州、歙州等六州五十二縣（今浙江全省及安徽、江蘇南部、江西東北部等地），一時威震四方，并產(chǎn)生了數(shù)年內(nèi)欲推翻朝廷的圖謀。宋徽宗屢派兵馬征討，皆以失敗告終，這其中也包括梁紅玉的祖父、父親在平亂中貽誤了戰(zhàn)機。梁家二老因此獲罪被斬，家族由此中落，相形之下的梁紅玉淪為京口（今江蘇鎮(zhèn)江一帶）的營妓（官府管理的官妓）。但梁紅玉通文墨，有武功，且擅弓箭，每發(fā)必中，所以她身上毫無娼女之氣。

再說南宋名將韓世忠，他一身英武，平定方臘后班師回朝途徑京口時招來一些營妓陪酒，梁紅玉便在其中。梁紅玉那大氣英武不落俗媚的樣子吸引了韓世忠的目光，倆人也是心有靈犀，互生憐惜。韓世忠贖出梁紅玉納為妾，在其原配白氏死后梁紅玉成為正妻。

南宋建炎三年（1129）秋，朝中風雨飄搖，民間內(nèi)亂紛起。此時，金軍南下長驅(qū)直入攻到了江浙。豈料江南各地民眾數(shù)月間接連反抗，不熟水戰(zhàn)的金軍見形勢不妙，在大肆搶擄后計劃北撤。正駐扎在浙西的韓世忠聞訊，率水軍八千人急赴鎮(zhèn)江阻擊。其實，韓世忠無論從兵力、士氣、戰(zhàn)斗力方面都遠遠不如金軍所號稱的十萬兵馬，金軍自認為韓世忠以卵擊石，于是給韓世忠下了戰(zhàn)書。到了約戰(zhàn)的日子，金軍欲過長江向北撤，韓世忠率軍在江面上攔截，雙方激戰(zhàn)。在這緊要關(guān)頭，梁紅玉大顯身手，她紅妝披掛，勇猛不讓須眉，站在樓船上親自擂鼓為號，鎮(zhèn)定指揮作戰(zhàn)。宋軍見此士氣倍增，左右圍攻，萬箭齊發(fā)，連續(xù)擊退金軍十幾次進攻，令其渡江不得……

韓世忠并沒答應(yīng)完顏宗弼（金兀術(shù)）想留下財寶求和求生路的請求。雙方在江上且戰(zhàn)且走，因金軍不熟悉地理環(huán)境，被韓世忠逼入了黃天蕩死港。但韓世忠、梁紅玉帶領(lǐng)的兵力實在太少，且無陸軍支援，金軍趁機打通了淤塞很久的老鸛河一段故道，從而得以撤退。金軍回建康（今南京）途中又遭岳飛阻截，再不得不折回長江繼續(xù)北渡。韓世忠又一次擊潰金軍。遺憾的是，四十多天連連獲勝讓韓世忠有些驕傲、有些輕敵了，結(jié)果一日金兀術(shù)抓住江上有利天氣，率軍以小船縱火，用火箭射擊宋軍大船船帆，韓世忠的船只無法行進，進而成為一片火海。宋軍幾員大將戰(zhàn)死，韓世忠兵敗，金軍突圍而去。

其實，從戰(zhàn)略意義上說，梁紅玉幾次擊鼓退金兵已堪稱大功一件，可她并未居功自傲向朝廷請賞，反因金軍突破了防線而請朝廷“治罪”其夫韓世忠。梁紅玉的義舉被迅速傳為美談，朝野上下人人感佩。后來，梁紅玉隨韓世忠駐扎楚州（今江蘇淮安），她親力親為帶領(lǐng)軍民筑建新城，尋找食物，解百姓疾苦，深得民心，使楚州又恢復了生機，成為一方重鎮(zhèn)。

南宋紹興五年（1135）農(nóng)歷八月，梁紅玉率軍與金兵交戰(zhàn)時突遭圍攻，她身中多箭，鮮血浸透鎧甲，仍奮勇殺入敵陣斬殺數(shù)人，最后力盡落馬以身殉國，就連金軍也被這位忠勇女將而震撼。《建炎以來系年要錄》是記述南宋開國皇帝宋高宗一朝時事的編年史書，卷九十二中記：“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妻秦國夫人梁氏卒，詔賜銀帛五百匹兩。”在封建社會，史書能為功臣女輩之死留下幾許筆墨已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梁紅玉的故事一直廣為流傳，多見于繪畫、戲曲、評彈、電影等各種文藝形式，百姓喜聞樂見。比如京劇，梅蘭芳、尚小云等都曾演出過；比如電影，1940年岳楓執(zhí)導過《梁紅玉》；比如繪畫，老上海月份牌畫名家杭穉英畫過《梁紅玉》等，可謂不勝舉數(shù)。筆者另收藏幾張同題材的老商標故紙，其中一張是民國時期由哈爾濱鴻新機器染廠推出的“紅玉得勝”品牌商標圖畫，畫面就是杭穉英之作的摹本。畫中的梁紅玉是金盔金甲彩羅袍的打扮，正站在城頭擊鼓，她身旁是前來助戰(zhàn)的韓世忠，也穿著一襲紅裝。民國時期，名為福增湧的機器染廠也使用過“梁紅玉”牌紡織品商標，畫中表現(xiàn)的紅玉在船頭擊鼓作戰(zhàn)的畫面更有動感，仿佛能聞聽到隆隆的戰(zhàn)鼓聲。同時代的濰坊大華機器漂染工廠使用的同類商標名為“紅玉助戰(zhàn)”牌，商標畫中的梁紅玉是站在龍船上，顯得更加威猛。類似的商標畫皆色彩鮮艷，場景熱鬧，契合民眾欣賞情趣，有益廣告宣傳推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