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 賈榮
(內蒙古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呼和浩特市 010021)
早在20世紀80年代,學術界已經開始討論長三角地區一體化的可行性。2018年11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式上,正式提出支持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并上升為國家戰略,旨在帶動整個長江經濟帶和華東地區發展,發揮其區域帶動和示范作用。長三角一體化區域是中國最重要的經濟增長極之一,也是世界第六大城市群;2018年,以占全國不到4%的土地面積,聚集了全國約16%的常住人口,產出了占全國約23.5%的經濟總量(劉志彪,2019)。上海市作為長三角一體化的核心城市,產業布局至關重要。只有了解上海市產業布局,才能指導上海市產業向外轉移,為吸收國際優質投資和吸引創新驅動產業騰挪出資源空間、勞動力空間和產業空間,進一步激發長三角一體化核心動能。
本文利用132家制造業上市公司的微觀投資數據,對上海市產業轉移時空演變進行分析。具體來說,主要從上海市制造業企業對外投資總額和轉移行業數量占比兩個維度分析上海市產業轉移的時空演變特征;從對外投資總額和次數的地區異質性以及地區行業異質性兩個維度探討了上海市產業轉移的空間演變特征。結果顯示,上海市產業轉移呈現擴大趨勢,且具有地區行業異質性,即“長三角及東部地區—技術密集型行業、中部地區—勞動密集型行業、西部地區—資源密集型行業”。進一步考察上海市產業轉移的原因,我們發現政府行為、集聚外部性、比較優勢是影響上海市產業轉移的重要因素。
本研究的重要性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1)長三角地區是我國經濟最具活力、開放程度最高、創新能力最強、吸納外來人口最多的區域之一,是“一帶一路”與長江經濟帶的重要交匯地帶,在國家現代化建設大局和全方位開放格局中具有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通過對長三角區域產業布局的研究,推動長三角地區產業結構優化,對于其他區域產業結構優化具有借鑒意義。(2)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企業從上海市轉移并集聚于東部沿海或長三角內的其他地區。伴隨著上海市的產業轉移,地區城市群、長三角內的不同城市圈之間的產業分工特點更為明顯,正在形成互補分工的關系。因而研究上海市產業布局和產業轉移路徑對于研究長三角一體化乃至巨型城市群興衰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3)上海市已率先進入后工業化發展階段,長三角核心城市的示范作用和變革力度也在不斷加強,在建設卓越全球城市的目標指引下,上海市將成為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科技創新的集聚地。然而這個過程是緩慢而曲折的,劉志彪等(2019)量化測度2000—2018年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進程發現,長三角三省一市地區間差距持續縮小,但上海市的龍頭作用并未充分發揮。因此,在當今時代要求下,上海市應抓住國際國內環境變化和城市定位提高的機遇,促進自身產業布局優化,加快轉出“非中心”產業。
本研究推動了兩個領域研究文獻的發展:(1)本研究對產業轉移的文獻做出貢獻。目前對于產業轉移問題的研究主要聚焦于產業轉移的空間特征、驅動因素以及效應作用,且多采用產業層面的數據研究轉移規律,難以刻畫微觀事實。本文利用微觀企業層面數據對產業轉移進行定量研究,并探討了地區和地區行業異質性,對已有文獻進行補充。(2)本研究對區域協調發展的文獻做出貢獻。本研究以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為背景,著重關注上海市的產業轉移對整個區域協調發展的影響,并說明了導致上海產業轉移的眾多因素,可以作為長三角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補充。
本文的結構如下:第二部分介紹相關文獻;第三部分介紹數據來源和處理情況;第四部分介紹上海市產業轉移時空演變特征;第五部分分析上海市產業轉移影響因素,并提出相關政策建議。
產業轉移是優化生產要素空間布局,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途徑(孫曉華等,2018)。主要表現為中心城市群的先發優勢使得要素由低回報率地區向高回報率地區流動,當中心城市產業集聚到一定程度后集聚區內非貿易品價格、地租、環境污染等擁擠成本增加,中心城市群在自身發展及國家政策等多維度壓力下,優化產業布局、促進產業升級的結果是將“非中心”產業脫離城市群,轉移到新的地理區位,從而形成了以中心城市群為核心,非中心地帶為外圍的“中心—外圍”轉移發展模式。非中心城市承接部分產業既有利于推動中心城市優化產業布局,凝練核心競爭力,又有利于帶動非中心地帶加速新型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
產業轉移研究始于20世紀30年代日本經濟學家提出的雁陣模型,后由學者基于新古典貿易理論和新經濟地理學理論進一步完善(毛琦梁,2014)。產業轉移也被看作是一種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企業自發行為,由于資源供給或需求條件發生變化,使得產業在區域間進行轉移的經濟行為和過程(陳建軍,2002);企業空間擴張、再布局和區位調整也是產業轉移范疇(魏后凱,2003)。現有文獻已經多角度討論了產業轉移問題,目前已經形成相對完善的理論體系。
目前文獻的關注點主要聚焦于產業轉移的空間特征、驅動因素以及效應作用。中國工業發展到2000年后,逐步呈現出東部沿海地區向中西部擴散和轉移趨勢。原嫄等(2015)研究發現制造業產業轉移以勞動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行業為主體,主要轉移路徑表現為自東向西、自沿海向內陸的特征。吳三忙和李善同(2010)研究發現1997—2003年,中國制造業整體重心向東南移動,2003年后呈現出制造業重心向西北方向移動的新趨勢。除了趨勢性研究之外,更多學者更關心產業轉移的動因。蔡芳(2009)研究認為中國產業轉移的動因主要是比較優勢;陳國生等(2018)運用空間計量模型驗證了地區的潛在性比較優勢能夠促進產業轉移,而顯性比較優勢對產業轉移作用更大,地區的要素稟賦作用也是重要因素。楊亞平(2013)等通過全國35個大中城市面板數據證實要素成本特別是土地成本的上升,誘發區域間產業轉移和區域內結構升級。除此之外,產業集聚通過規模效應和擁擠效應影響企業產業轉移決策。沈能等(2014)發現產業集聚對行業生產率的影響存在行業和地區異質性, 產業集聚度由弱變強對行業生產率有先提高后降低的影響。孫曉華等(2018)從地理密度、專業化水平與行業相似度三個方向計算要素集聚指數,比較了轉出地和承接地的制造業集聚水平,研究得出產業轉出地的要素集聚水平要明顯高于承接地,轉移實現了生產要素的空間優化配置。
產業轉移對區域經濟的影響也是重要討論話題。楊亞平等(2013)驗證“產業西進”促使資本在區域間和產業間流動,誘發區域間產業轉移和區域內結構升級,從而推動了全國層面的結構升級。然而,產業轉移并不總對地區經濟發展起到正面作用,產業承接地承接高質量及技術密集型行業將有利于區域經濟差距的縮小,承接資源密集型行業將擴大區域經濟差距(張龍鵬和周立群,2015),甚至加劇承接地環境污染和能源消耗(Pao and Tsai,2011)。
產業轉移問題一直引起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已有的研究成果為東部沿海地區產業轉移及中西部地區產業承接提供了極具解釋力的分析框架。但是以往研究多采用產業層面的數據研究轉移規律,難以刻畫微觀事實,且由于行業和地區存在異質性,不同城市產業轉移呈現不同特征和規律。基于此,本文利用微觀企業層面數據對產業轉移進行定量研究,探討上海市為代表的中心城市產業轉移的主要趨勢及行業特征,從而對已有文獻進行補充。
假如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1摘自《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產業轉移便是企業市場行為的結果,可以看作企業通過對外投資在跨地區形成新的生產規模。國外學者使用企業區位變遷研究產業的絕對轉移(Arauzo et al.,2010),但由于國內缺乏企業區位變動信息的相關數據,無法采用此方法進行研究。國內學者多使用相對產值或相對就業率(高波等,2012;楊亞平,2013;胡安俊,2014)、產業梯度系數(龔曉菊和劉祥東,2012)以及基于區域間投入產出的轉移指標(劉紅光等,2011)等識別產業轉移,以上方法缺乏微觀基礎,難以發現區域之間產業轉移的動態變化以及企業區位布局轉移的規模。桑瑞聰和劉志彪(2014)的方法很好地克服以上局限,故本文借鑒此方法,采用上市公司對省外投資規模數據作為研究基礎,從而構建了產業跨省市轉移的微觀基礎。
上海市一直是中國制造業的發展重地,且工業產值份額居全國第一位(劉有金和曾小明,2018),以上海市制造業為研究對象,能夠深刻地反映出上海市產業布局和產業轉移的規律。據桑瑞聰和劉志彪(2014)測算,在2001—2010年期間上海市約70%的制造業上市企業發生過轉移。上海市由于區位優勢具有承接發達國家先進技術及走出國內市場的機會,雄厚的制造業發展基礎以及建設“五個中心”為目標的要求,使得上海市有迫切動力進行“騰籠換鳥”以及進行產業重新布局和升級。本文以微觀數據刻畫上海市產業分布以及轉移軌跡,不僅對長三角產業一體化布局研究有借鑒意義,更進一步對全國產業轉移研究有啟示作用。
數據選取注冊或辦公地址在上海并且在滬深兩市上市的制造業企業,經過統計最終選取132家企業為樣本2.截至2018年底,上海市滬深上市的制造業企業共有137家,由于企業信息及年報缺失等原因,保留132家企業作為研究對象。。根據上海證券交易所、深圳證券交易所和巨潮資訊網公布的上市公司年報,對2001—2017年間上市公司對外投資情況進行手工收集及匯總,從而得到上海市投向其他省份3.數據受限,不包括向港澳臺投資的公司數據。的投資額度數據。存在企業行業類型發生變化的上市公司,只統計處于制造業時的對外投資數據。本文選取的時間段包含了“十五”至“十三五”四個五年規劃期,也涵蓋了“西部大開發”“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以及“中部崛起”等產業轉移方面的重大戰略。根據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12),上海市制造業上市公司共涉及27個細分行業,不包括“煙草制品業”“家具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及金屬制品”“機械和設備修理業”。在統計期內僅有“木材加工和木、竹、藤、棕、草制品業”未出現產業轉移,即其所在行業的上市公司未發生對省外投資,其余行業均發生一定程度的產業轉移。
2001—2017年,上海市滬深上市的132家制造業企業中共有107家企業進行外省投資,占比達81.06%。依據企業數據匯總觀察,上海市制造業企業對外投資總額由2001年的8.58億元上升到2017年的199.93億元,表明上海市制造業的對外產業布局發生質的飛躍,在規模和行業細分層面上了新臺階。上海市產業對外轉移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平穩增長期、快速上升期以及回落調整期。“十五”規劃中,上海市產業發展就開始充分地考慮到長江三角洲和沿江經濟帶的分工和協作問題。“十五”規劃末,上海市對外轉出投資增加到11.57億元。從圖1可以看出,上海市對外投資平穩增長期一直持續到2009年。從2009年開始,上海市對外投資活動進入活躍期,產業轉移行業數占比和對外投資額度增長迅速。2014年上海市對外投資額快速達到244.6億元,轉移行業數量占上海市全部行業數量的比例達到69.57%。2014年后,上海市對外產業轉移資產曲線有向下凸的走勢,呈現下降后再上升的過程,主要歸因于上海市在汽車、電子設備等高端制造業領域向外轉出較多,之后這種趨勢有所遏制并回調。而同期向外轉移行業數量占上海市全部行業數量的比例有顯著提高,到2017年占比高達92%。

圖1 上海市2001—2017年產業轉移總體趨勢
1.總體空間演變特征
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地理位置優越,城市群內經濟融合度較高,整體經濟規模和體量較大,是我國經濟最重要的增長極,故此,將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單獨劃分,其他區域按照梯度轉移理論劃分為東部、中部及西部地區4長三角地區指上海市、江蘇省、浙江省、安徽省,安徽省于2014年正式加入長三角區域。東部地區指北京、天津、河北、遼寧、福建、山東、廣東、海南;中部地區指黑龍江、吉林、山西、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地區指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根據上市公司投資數據分析,上海市在2001—2017年間向長三角一體區域的江蘇省累計投資總額和累計投資次數遠高于其他省區,顯示出上海市與江蘇省在制造業方面的聯系最為緊密;上海市累計轉出的產業投資排前三位的省份為江蘇省、廣東省和浙江省;就投資頻次而言,江蘇省也排第一,而浙江省超過廣東省排第二。廣東省內深圳市和廣州市分別承接了絕大部分上海轉移出去的產業。除此之外,北京、安徽、湖北、山東也是承接上海產業轉移的主要區域。
這說明注冊地及辦公地址屬于上海市的上市公司主要將產業對外投資到了長三角一體化地區和發達的東部省份。2001—2017年,上海市向長三角一體化區域和東部地區合計的投資額占比一直維持在70%左右,向東部地區累計投資額達498.05億元,向長三角一體化區域投資累計也達461.05億元,僅在2008年和2015年長三角一體化區域投資額遠高于東部地區。21世紀初,長三角一體化所轄城市提出“接軌上海”的發展思路,開啟了上海向長三角所轄城市的產業布局和轉移。江蘇省是上海市產業轉移最重要的承載地,2001—2017年累計投向江蘇省的產業額度占總長三角一體化區域的82.79%,這歸因于江蘇省區位與上海接壤、產業基礎良好、投資環境寬松等優勢。通過一系列舉措,包括2009年將《江蘇省沿海地區發展規劃》上升為國家戰略以及2010年《長江三角洲地區區域規劃》的批復,隨著蘇北地區基礎設施強化、省市政策導向,促使上海市產業轉移不再局限于交通、區位條件突出的蘇州、無錫、常州和南京等蘇南地區,蘇北地區的南通、啟東也成為承接上海市產業轉移的主要陣地(桑瑞聰,2014)。同樣地理條件的浙江省在規模和轉移頻次上與江蘇省仍然有一定差距。上海市向浙江省轉移的產業具體主要落腳在了杭州、寧波和嘉興。從產業分類來看,上海市向浙江省產業轉移呈現出先勞動密集型產業,而后技術密集型產業的趨勢。
上海市對安徽省的產業轉移較晚,但是趨勢和優勢較為明顯。20世紀90年代初上海浦東對外開放,安徽省作出“開發皖江,呼應浦東”的決定。2006年,國家將皖江城市帶納入中部地區崛起的戰略重點發展區域,并于2010年將皖江城市帶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的建設提升為國家發展戰略。2014年安徽省正式加入長三角地區52014年9月,國務院印發的《關于依托黃金水道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的指導意見》首次從中央層面正式將安徽納入長三角地區,解決了安徽是加入中四角還是長三角的困惑。,上海市對安徽省的產業轉移規模達到最大,投資額占長三角一體化總和的59.31%。安徽省政府主動尋覓兩地區發展合作機遇,共同搭建兩地交流合作和產業轉移平臺,積極主動承接上海市產業轉移。

表1 上海市2001—2017年產業轉移地區分布 單位(%)
承接上海市產業轉移的東部地區主要有廣東省、山東省和北京市,而廣東省承接的規模最大。20世紀90年代后,數據表明信息產業成為廣東省主要的承接產業,上海市制造業投資貢獻最大。上海市向中西部地區產業轉移的規模較小,在2007—2013年間對中西部地區投資額顯著低于8%,湖北省接受的上海市投資顯著好于中部其他省份,平均占中部地區的份額達39.28%。此外,河南省和江西省也是上海市產業轉入較多的中部省份。
從轉移規模上分析,上海市對西部地區的產業轉移呈現出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而且企業在產業轉移過程中重點選擇環境容忍度較高的地區。2001-2017年間,內蒙古累計投資額位于西部地區的首位,其次是重慶,而上海市僅在2017年才開始對西藏地區產業投資,且占比較低。
綜上所述,上海市對外投資主要集中在東部及沿海地區,尤其江蘇省無論在投資額和投資次數上都居首位,廣東省緊隨其后。隨著西部大開發和中部崛起等國家大戰略的實施,上海市產業轉移逐漸深入,開始向湖北等中西部地區進行轉移。2009年之后,內蒙古、新疆地區開始承接上海的產業轉移。截至2017年底,上海市對外投資遍布全國各省市。上海市產業轉移基本按照“長三角并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的順序進行轉移和布局,但主要集中于長三角及東部地區。
2 分行業空間演變特征
行業和地區異質性使得資源成本和邊際收益存在差異(沈能等,2014),參照華堅等(2019)、徐坡嶺等(2018)、黃先海(2006)將發生轉移的26個制造業行業按要素密集度劃分為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行業,本文從資本轉出規模(行業轉出額占總轉出額的比重)和企業轉移數量規模(轉移企業數量與該行業企業數量占比)兩個維度對上海市制造業產業轉移分行業進行分析。
2001—2017年,上海市勞動密集型行業資本轉出規模較小,但企業轉移數量規模較大,其中“農副食品加工業”和“食品制造業”在2014年之前企業轉移數量規模為100%,說明兩類行業的所有企業都對外進行轉移,主要投入到吉林、湖北、黑龍江等中部省份。作為上海市傳統型支柱產業,“紡織業”和“紡織服裝業”資本轉出規模僅在2008和2017年達到1%以上,企業轉移數量規模在2010年前均為100%,2010年之后有所下降,湖北省、重慶市等地是其主要轉入省市。上海市出于環境保護的考慮,一直倡導退出皮革、印染等行業,促使2001—2011年,“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業”全員企業均向外省市布局,企業轉移數量均占100%。上海的資源密集型企業較少,僅“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在2002年發生轉移,“非金屬礦物制品業”和“金屬制品業”均在較晚年份才出現轉移現象。與勞動密集型行業相同,資源密集型行業呈現出資金轉出規模較小但企業轉移數量規模較高的特征,且“金屬制品業”主要投入到甘肅和黑龍江,而“非金屬礦物制品業”主要轉移到江蘇和重慶等地。
上海市的資本密集型產業在2001年就已經開始向長三角和東中部地區轉移6本文計算了各行業分長三角、東部、中部及西部地區的對外投資額占比,限于篇幅原因未列出。,而向西部地區轉移則開始于2007年,其中“橡膠和塑料制品業”“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資金轉出規模分別以2009年和2013年為拐點先增加后減少,企業轉出數量規模平均達到50%以上。“橡膠和塑料制品業”主要投入到江蘇、廣東、浙江等地,“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是2001—2017年間上海市對外投資額度最大的產業,其主要投資到廣東和山東等東部地區。2017年技術密集型產業投資總額達到110.66億元,占總投資額的55.35%。“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和計算機”和“通信及電子設備制造業”早在2001年就開始發生轉移,資本轉出規模分別達5.49%、2.70%和6.62%,企業轉出數量占比均達50%。2016年上海市產業轉移以資本規模衡量,居前三位的產業分別是“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汽車制造業”和“計算機、通信及電子設備制造業”,三者均為上海市的支柱型產業(詳見表2、3)7表2計算方法為各行業投資額占總投資額的比重,數據來源于歷年上市公司年報。表3計算方法為某行業轉移的企業數與該行業的企業數比重。。受地理距離、經濟發展等因素的影響,各支柱產業就近轉移,主要轉入到長三角和東部地區。同時,“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也大規模轉入內蒙古自治區,湖北省也承接了部分“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上海市的“醫藥制造業”主要轉入到安徽省和河南省,“計算機通信和其他設備制造業”部分轉移到甘肅省。
技術密集型產業是中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關鍵,也是上海市重點關注和布局的產業。研究發現,2001—2017年間上海市向廣東省布局的多為技術密集型產業,其中“計算機、通信及電子設備制造業”占主要份額。勞動和資源密集型產業屬于上海市的非主導性產業,兩類型產業向外轉移資產規模遠低于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研究發現,勞動和資源密集型產業在2005年后就開始呈現出轉出規模下降的形勢,資本密集型產業在2013年才顯示出這種趨勢;上海市的技術密集型產業較早發生對外投資,并且對外省市投資的資金規模較大。
綜上,上海市對外產業轉移路徑基本遵循“勞動、資源密集型—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的趨勢進行。考慮到地區選擇,上海市的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基本覆蓋全國,從資本規模和企業數量轉移規模分析,主要集中在長三角及東部地區,而勞動密集型產業向中部地區轉移較多,資源密集型產業主要集中投資到西部地區。
本文對上海市132家滬深上市的制造業企業微觀數據進行分析,探討上海市產業轉移特有的趨勢特征及時空演變規律。研究發現:(1)全局的視角看,2001—2017年上海市大約80%的制造業上市企業發生產業轉移且轉移行業類型和規模呈現擴大趨勢;(2)產業轉移沿著“長三角及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的梯度順序擴散,轉移資本和轉移企業數量主要集中于長三角及東部地區;(3)轉移規模按照制造業產業異質性呈現出規律特征,上海市基本遵循“勞動、資源密集型—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的趨勢轉出;(4)上海市產業轉移具有地區偏好,向長三角及東部地區轉移更多的是技術密集型產業,向中部地區轉移更多的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向西部地區轉移更多的是資源密集型產業。
隨著上海市“五個中心”建設進程的加快,上海市產業布局需要重大調整,其制造業進行的“騰籠換鳥”政策,也促進了本市的產業轉型和升級。上海市產業轉移由多種原因引起,本文主要從以下三個視角分析影響因素。
一是政府行為。桑瑞聰(2016)指出,政府通過稅收、政府效率、基礎設施建設等渠道影響企業的對外投資行為。政府政策的制定促進上海市產業向外轉移,2005年國家出臺《促進產業結構調整暫行規定》、2011年出臺《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2011)》、2013年和2016年的《戰略性新興產業重點產業和服務指導目錄》及上海市依照國家戰略部署編制的“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規劃,均促使上海市制造業內部低端產品、低端產業鏈環節轉出上海,為新技術新產品提供發展空間。中西部地區政府行為在促進上海市產業轉移過程中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為積極承接上海市制造業產業轉移以提升自身經濟發展,各承接地政府部門在財稅、金融、土地利用等方面給予政策性支持,加大工業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的投入力度,營造良好的產業轉移環境,以吸引發達地區優質制造業產業的進入。
二是集聚外部性。集聚負外部性使得上海市部分制造業企業遭受經營成本上升、市場競爭激烈、資源匱乏等問題不堪重負而將資本外遷。企業通常選擇在產業關聯強、產業鏈完整、集聚程度較好的地區投資,例如上海市將“紡織業”轉移到以其為主導產業的湖北地區。產業集聚引起的規模經濟和知識溢出效應可以解釋上海市技術密集型產業主要集中于長三角及東部地區的規律。長三角及東部先發展地區基于良好的產業基礎,通過關聯形式建立起產業集群,進一步形成高效生產協作網絡,隨著集群內企業交易效率提高,產業集聚的正外部性促進了產業在當地的延續與發展并吸引其他地區的產業轉入。
三是比較優勢。產業轉移的主體是微觀企業,其生產活動受限于土地、勞動力、資源等生產要素。上海市三愛富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丹化化工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氯堿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等均忽略地理距離選擇資源豐富且要素勞成本低的內蒙古地區。上海市在生產要素等的制約下為優化產業布局,提升產業結構將一些失去比較優勢的產業向中西部地區進行轉移,通常企業傾向于選擇在具有較大市場的地區生產,以節省運輸成本并獲取規模經濟效益Krugman(1991),同時市場需求對產業布局也具有決定性作用。企業選擇區位時,綜合要素成本、資源稟賦、地理位置等因素,選擇更符合自身發展的地區進行投資。

表2 上海市2001-2017產業轉移資金規模比 (單位%)

表3 上海市2001-2017年產業轉移的行業轉出比 單位(%)
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單獨依靠企業自我轉型難以實現。國家應給予更為寬松的政策扶植企業優化調整,促進企業在全國乃至全世界配置資源。對于上海市而言,首先,為了加快構建現代化新型產業體系,推動產業高質量發展,統籌優化全市產業定位和空間布局尤為重要。上海市應抓住新一輪國際產業轉移的機遇,積極承接國際高端制造業及服務業,加快低附加值生產環節向中西部地區轉移,充分發揮上海市的“五個中心”作用。其次,長三角地區以上海市為中心城市,積極配套產業,打破行政區劃分割,促進資源要素自由流動,以更為廣闊的行政區域和市場進行產業布局優化。再次,中西部地區應加大基礎設施建設,利用好市場需求潛能和資源稟賦優勢,有針對性地選擇優質關聯產業,以企業集聚和產業集群的方式提高產業配套能力從而吸引更多發達省市企業轉移進入。最后,空間和產業異質性的存在使得產業轉移的驅動因素和路徑有所不同,政府要頂層設計和統籌規劃,充分尊重市場規律,促進企業能力與當地要素稟賦相匹配,通過區域整合和產業投入及轉移來構建現代化新產業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