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淼
(漢江師范學院,湖北 十堰 442001)
研究型大學主要指以知識傳播、生產和應用為中心,以產出高水平的科研成果和培養高層次精英人才為目標,在社會發展、經濟建設、科教進步和文化繁榮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大學。在知識經濟時代,研究型大學在促進社會發展與培養精英人才等方面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日益激烈的高水平大學競爭已成為世界高等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下,我國研究型大學如何能脫穎而出,其原因有多個方面。實際上,作為發展中國家,我國研究型大學崛起的道路有其獨有的內在機理。為此,本文將從后發展理論視角出發,結合四大排行榜對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崛起現狀進行分析。
馬克思作為現代化理論的重要思想先驅,曾認為“現代化理論則是研究農業社會如何向工業社會發展的理論”[1]。工業社會現代化的顯著性標志為政治現代化。政治現代化使國家管理能力不斷增強進而推動社會經濟不斷進步,從而使社會全面發展。我國高等教育的現代化是高等教育體制不斷學習變革中實現的,在國家政治體制和經濟發展不斷進步中走向成熟。
后發展理論最早源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是指歐美國家在現代文明發展進程中,試圖將其自身發展經驗推廣到發展中國家,它強調的是解決發展中國家所面臨的現實發展困境[2]。后發展理論在演進過程主要由三點構成:一是依附理論,用“中心”與“外圍”之間不平等關系解釋非西方發展中國家社會為什么不發達。二是后發優勢論,是指借鑒、引進、模仿并依賴于先發的后發趕超理論[3]。三是后發劣勢論,主要指由某種制度缺失所致。其理論內涵層次如圖1所示:

圖1 后發展理論分析框架
“后發展”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是落后國家在歷史進程中的必然選擇[4]。在清王朝覆滅、帝國主義侵略以及國內政治局勢動蕩的落后年代里,我國在模仿、借鑒學習蘇聯社會主義發展道路中開辟了一條屬于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發展模式造就我國從計劃到市場經濟轉型,高等教育紅利是未來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來源之一[5]。在創新驅動發展、科學技術引領的作用下,高等教育在人才培養、文化傳播、經濟發展、國際競爭等方面起著積極影響。高校作為經濟社會發展的“動力站”及人才培養基地,在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6]。
創建世界一流大學已經成為全球高等教育領域中的一股熱潮,各國教育主管部門相繼出臺政策大力扶持頂尖或一流科研機構以提升全球名次[7]。
大學排名一直是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關注的焦點,其中最顯著標志為世界四大排行榜ARWU、QS、THE、USNEWS中的名次。這四大排名是全球公認的權威性世界大學排名體系[8]。本文主要集中探析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排行榜中的數據表征。如表1所示:
表12003-2019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ARWU世界大學學術排名表

數據來源:ARWU官網https://www.shanghairanking.com
ARWU中,2005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首次沖進前200名,2014年3所中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沖進前150名,2016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首次進入前100名,2017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首次進入前50名。通過數量合計,前500名的學校數量逐年增加。
THE中,2011年共5所中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進入世界前1000名,2014年10所中國內地大學進入前1000,2020年達至68所(參見表2)。
表22011-2020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表

數據來源:THE官網https://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m/world-university-rankings
表32012-2020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QS世界大學排名表

數據來源:QS官網https://www.topuniversities.com
QS中,2012年我國有23所大學進入世界前1000名,2015年我國有30所大學進入世界前1000名,到2020年我國有53所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進入世界前1000名(參見表3)。
表42015-2020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U.S.News世界大學排名表

數據來源:U.S.News官網https://www.usnews.com/education/best-global-universities。
U.S.News中,2015至2020年我國進入世界前1000名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分別是27所、58所、87所、71所、70所和93所,基本處于逐年遞增態勢(參見表4)。
綜合四大排行榜的排名比較,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進入世界前1000名的總數量在逐年攀升。從排名前100名的數量變化來看,ARWU在2018年和2019年分別有4所,2019年最高名次為第41名;泰晤士高等教育和U.S.News世界大學排名基本為3所左右,2014年至2020年泰晤士高等教育的排名基本為2所大學進入前50,QS世界大學排名中從3所增加至6所。從100名到50名,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四大排名上不斷突破,總體數量也在持續地增長。
我國高等教育僅有百年多歷程,近代以來,我國“上法三代,旁采泰西”興起了高等教育。民國時期,我國高等教育與歐美等先進國家存在巨大差距。自新中國成立70年來,我國高等教育得到了蓬勃發展,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高等教育追趕世界先進一流大學的步伐更加迅速。現在,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四大排行榜中取得舉世矚目的成績。因此,本文旨在揭示數據指標進步背后的內在機制,闡述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崛起的內在邏輯與未來進路。
發展中國家的高等教育發展多受制于政府。政府的角色主要集舉辦者、管理者以及辦學者三種角色于一體,對高等教育的發展實施行政干預。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被寄予執行國家能力的厚望,為國家服務的價值取代價值自由成為知識的本質追求[9]。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是履行國家職能,實現國家意志的具體體現[10]。作為國家意志的體現,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對資源享有率有高低不同的對應模式,并形成鑲嵌、隔絕、領導、跟進四種策略選擇傾向。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是否具有自主性通常由策略選擇的彈性來決定。但對于內部制度而言,策略選擇并不僅僅由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本身來決定,而最終取決于不同辦學水平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不同資源享有率的對應模式下,會產生何種策略選擇傾向。根據高校辦學水平高低,會產生四種不同對應模式。如表5所示:

表5 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與資源對應模式下的策略選擇傾向
在模式1中,辦學水平與資源享有率均高,則表示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與社會群體間長期發展的適應性高,這是社會群體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間共同作用的結果。資源享有率高,則表示不同形式的社會組織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間資源共享程度高,將社會組織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間協作成本社會化,進而形成維系高等教育發展的共識與計劃。在辦學水平與資源享有率均高的模式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政府影響下與市場間形成“鑲嵌自主性”,是指政府透過市場,拉攏特定受益者。這個拉攏是在政府具有自主性的能力條件下進行的,而這些被拉攏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成為政府的政治支持者,使得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鑲嵌于市場脈絡中。鑲嵌是發展的目標,但是在達到此目標前由發展水平的差異性決定,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與政府不是經濟發展的手段而是隨發展過程而趨近的結果。
另外,推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產業結構升級,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依賴于教育產業結構升級帶來的科學技術偏好。一方面,產業結構升級需要有與之相匹配的高等教育發展所帶來的科研技術實力;另一方面,通過高等教育培育輸出與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相適應的高素質勞動力。而產業結構升級依賴于市場機制,也就是說政府與市場關系決定了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發展的高低。政府既要能增進市場功能,又要避免對市場的破壞,此關系即為“市場增進型政府”。市場顯著特征在于自由競爭,而要促進市場自由競爭,一方面政府要轉變職能,深化“放、管、服”改革,激發市場活力;另一方面市場合理化競爭也需要被培育和引導。在制度實施中,高校自主嵌入與市場增進型政府聯合互動,則必然推動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崛起。
針對宏觀體制下政府與市場的相互制衡、雙向調控,作為一種后發趕超模式,政策工具在我國高等教育發展中發揮著重要的導向與調控作用[11]。政策工具在政策環境中應發揮杠桿效應,政策環境是一個包含政策網絡、制度和文化的場域[12]。政策工具在政策環境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作用于國家能力與政策子系統中。如表6所示。

表6 政策工具選擇的綜合模型
資料來源:Howlett, M&M.Ramesh, Studying Public Policy:Policy Cyles and Policy Subsystems.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13].
從上述模型可知,我國目前處于國家能力強但是政策子系統復雜程度較低的狀況,反映在高等教育方面即是如此。在我國高等教育政策網絡中,國家政府、地方教育主管部門、高校管理者與高校教師、大學生、用人單位等構成了中心與邊緣的位置關系。從政策工具選擇的綜合模型來看,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發展適用于強制性政策工具。政策工具的選擇是政策網絡內部建構與互動的結果,也是政策環境相適應的結果。在現有政治與經濟體制下,政策工具該如何嵌入制度環境,我國高等教育內外生環境給予了解釋。中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從經歷恢復高考到大擴招再到“雙一流”建設,在不斷探索外延式發展與內涵建設交替發展的背后是以國家戰略為指導、以國家意志和力量為主要特征帶有自上而下強制性色彩[12]。盡管如此,我國在政府財力有限的情況下,積極發揮地方政府辦學積極性,鼓勵其尋求更多可替代性收入。因此,在治理與發展的雙重驅動下,高等教育政策工具的選擇越來越注重激勵、誘因等混合型工具使用,給予高校更大自主權。最典型特征是利用項目制這一激勵工具激發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自身活力,調節高校與市場,制衡院系的學術實力與集權控制之間的關系[14]。能夠通過以政府中心調動外圍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的積極性。
綜上所述,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之所以出現崛起現象,是國家政治制度與經濟發展雙重推動的結果,是政府、市場、高校之間三者聯動的結果。市場增進型政府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自主嵌入式發展的聯合互動,其結果必然導致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崛起。如圖2所示。
受“強政府”資源力度傾斜,在制度推動下,辦學水平高與資源傾斜力度大成為正比關系,進一步佐證嵌入式思想理論。項目制正是政府宏觀調控下基于市場競爭為主體的混合型工具,通過項目制可激發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內生活力,進而促進市場與政府增進。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崛起受市場機制影響,經濟增長需要科學技術支撐,科學技術產出依賴高校強勁科研學術實力。市場的優勢是自由競爭,為推動經濟增長,政府往往會采用重點行業重點政策扶持。科學技術由知識變為生產力時,意味著高校科研水平可以產生替代性收入成為驅動高校創新機制的內生動力。因此,政府通過激勵工具進行宏觀調控,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項目制”政策下,利用市場與政府之間互相增進關系,進而誘發高水平大學群自主嵌入。對此,政府、高校、市場三者之間的關系解釋框架由此產生。

圖2 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崛起的整體解釋框架
從微觀動力機制分析,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的崛起有賴于自組織創新,所謂“自組織”是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發展并不僅僅只依靠宏觀環境作用,作為高校自身發展而言,需要主動、持續有效的適應社會需求,才能永葆發展活力。所謂“自組織系統”是一種自發地與宏觀環境進行資源交換,并將自身內部結構逐步建立由無序到低級有序再到高級有序的完整結構系統[15]。根據自組織創新理論可知,開放共融、處于非平衡狀態、非線性間相互作用和漲落有序是形成自組織創新系統的必要條件。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要想實現自身發展,除了外在宏觀環境作用外,必須不斷發揮自省、質疑和創新的精神是非常重要的。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自身發展過程中,根據自組織理論框架中開放性特點,有利于及時獲取國家政策導向、外界對人才的需求等信息與資源。這意味著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發展要由平衡狀態向非平衡狀態發展,就需要打破原有的觀念、專業建設、課程設置、人才培養模式、師資隊伍建設等方面的平衡狀態,相較于國外世界一流大學,反思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存在的差距,從而實現遠離平衡狀態的動態發展。再者針對隨機漲落,其對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具有重要作用,因為細微的變化會產生不可預測的蝴蝶效應,因此在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自身發展過程中,我們要注意促成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排行榜中漲落的主要變量因素,增強其變化機率背后的影響變量。因此,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自組織創新發展是順應經濟發展和高等教育改革的時代大潮。
從某種意義上說,后發展歷程是人類社會由傳統到現代的轉型。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后發展理論是尋求各國經濟如何發展的問題。現在,伴隨著國家政治不斷現代化和經濟的巨大發展,筆者認為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要做好以下三方面工作。
中國人民大學胡娟教授指出所謂“強政府”指中國大學建立于國家救亡圖存之際,背負國家富強、民族振興的使命,需要借助于國家力量發展壯大。由此國家以“強政府”姿態對經濟增長進行宏觀調控,政府是大學制度的直接締造者[16]。后發展進程中,在以目標為導向的實用主義思想中,中國社會對大學抱持的態度是基于實用主義理念下服從于具體的社會、政治和經濟目標。因此,要想提升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的辦學質量,則須優化政府的激勵方向與方式,引導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主體邁向市場從而迫使高水平研究型大學高質量發展,在政府的政策工具及市場競爭機制的相互作用下,迫使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主體鑲嵌于市場組織脈絡中,不斷提升高校的辦學水平。“強政府”需維護與平衡好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與市場間內在聯動機制,增進市場競爭機制從而產生“強高校”發展理念。
所謂“市場競爭”是指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從各自利益出發,為獲取較好的產學研條件和更多市場資源而競爭。市場競爭會促進高等教育內部競爭機制,從而能更好地促進科學技術研究。市場競爭帶來的不止是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個體的進化,而是某些共同利益和共同慣例的研究型大學整體競爭力的增強。所謂“創新倒逼”機制是指一個國家能夠創設有利于競爭環境的制度與體制,不斷激勵及鼓勵各高校構建內在科技創新體系,不斷激發各種創新的動態誘因機制,使每所大學不斷更新創造、搶占先機、搶先行動所形成內在動力機制,比單純地為高校提供外在豐富資源及重點政策傾斜與保護等優越的靜態條件更具現實意義和實際價值。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在各大排行榜中成績斐然,這背后聚集著教育主管部門對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的科研政策傾斜。如果教育行政主管部門將權利下放,增進服務意識,不參與高校控制與綁縛,那么外生市場力量就會參與高校體制,迫使各高校發揮自主創新精神以及由市場激發出創新倒逼機制。由市場主導產生高校內部競爭體制,以民間資助高等教育模式逐步制度化,充分發揮高校間的主觀能動性,積極適應市場運行。
我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作為復雜的社會組織,有著獨特的組織屬性,行政權力在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內部建構過程中起到粘合作用。作為學術組織的天然核心與邏輯訴求,學術權力是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應運而生的產物。這兩種權力是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客觀并存的權力形式。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的管理要形成以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互相協調的系統網絡。改革高校管理體制則必須思考管理與治理的關系,就是要以權力為紐帶的科層管理與以知識共同體為紐帶的專業化管理相協共生的過程。高校內部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是既對立又統一的雙向權力,高水平研究型大學要善于利用相同之處為學校各項事務發展服務,同時盡量避免兩者之間發生沖突。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之間的協調性在于:一方面行政權力可以發揮辦事時效性,提高各項事務的效率,為學校營造良好的干事創業氛圍;另一方面學術權力以知識共同體為前提,尊重知識,發揮知識在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的主體地位,牢牢把握以知識為主的生命線。兩者之間既應劃定清晰界限,又要形成協調共生機制。
基于后發展理論視角,作為發展中國家,我國高等教育在不斷模仿、借鑒西方發達國家辦學的先進經驗和技術同時,逐步實現趕超。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之所以崛起,從宏觀層面分析,政府應當優化政策激勵方向與方式,引導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主體邁向市場發展。作為市場增進型政府,需要通過政策工具使得高水平研究型大學 “鑲嵌”于社會組織脈絡之中。就中觀層面而言,各行政主管部門需放下行政權力,以市場競爭機制引發高校體制內部競爭機制,誘使高校參與市場競爭而實現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不斷搶占先機,從而不斷發揮自主創新機制。從微觀層面,要實現高校內生活力,高校內部治理就需要將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劃清界限,使以科層管理為主的行政權力與以知識共同體為紐帶的專業化管理相協相生,共同為學校各項事務發展服務。因此,本文結合排名背后理論進行原因分析,強調內生自主性,給出市場競爭機制、創新倒逼機制原則,讓市場參與高校內生建設中去,在黨的政治指導下,藉此構建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內涵建設、進而逐步實現大學自主與自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