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道歌印之謎

夏吾才讓

安多藏區但凡大小喜宴皆不離清唱牧歌或對唱，或擺龍門陣合唱民間歌曲。無論獨唱、合唱歌者都會以手貼近耳側或面頰，從文獻及文物資料分析后發現藏族歷代大師也有相同之舉，可知這一習俗頗有文化淵源，故在此探析一下這類現象，有誤之處請四方師友見諒并指正。

米拉日巴尊者（1040-1123）是十一世紀的藏族瑜伽大師，據傳記記載自幼他便有超強的音樂天賦，后來眾學子追隨時，他寓教于曲，用佛音澆灌世人心田。后人為他造像的大多作品（圖1）中他右手貼近耳側，與他頌道歌有極大的關系，這種手印在繪畫領域中稱為“道歌印，” 筆者目睹過藏族藝術作品中持此等手印的大師有米拉尊者的弟子熱瓊巴及喜巴奧，熱貢地區的第一世夏日倉活佛噶丹嘉措（1607-1677，圖2左）和夏噶爾·措周仁卓（1781-1851，圖2右）等大師，雖然他們有時空上的差距，但有一個極大的共同點是他們皆為頌唱道歌的瑜伽師;其中夏噶爾尊者為后人留下了兩本道歌作品，而他在一部作品的后記里自稱為“雪域歌者”。

藏文古籍中筆者發現此一現象的具體記載有三，分別為《伽譯師南杰多杰傳記及祈禱詞》中 大體意義：手托面頰唱著歌翻越一座名叫山嶺。 《俄周華貝大師傳》中“午后用膳之時，大師起床后左手托面頰：頂禮上師，吾之上師為嘉楊法王……唱起道歌”。《三世章嘉·若貝多杰傳》中1757年7世達賴喇嘛（1708-1757）圓寂后，章嘉活佛（1717-1786）受乾隆皇帝之命自北京啟程途徑昌都地區抵達西藏時，在布達拉宮內與諸位藏族大師舉行紀念法事，后于達賴喇嘛靈前萬分悲傷的章嘉活佛右手扶近耳側唱了一首惦念上師的道歌。從以上文獻和文物里能探索出以下問題：

1. 米拉尊者和俄周華貝大師為后藏貢唐和薩迦人，伽譯師（1203-1282）誕于羊卓雍湖附近，而章嘉二世和夏噶巴瑜伽師分別為甘肅武威和青海熱貢人，可見不同歷史時期手貼近耳邊唱頌的風俗之廣，幾乎遍布于三大藏區。

2. 以上圖像中的道歌印都為右手貼近面頰之勢，文獻中有左手的，筆者認為兩者之間并無差異，左手貼頰的塑像作品也見過一二，譬如西藏江孜白居塔的第四層噶舉殿中有左手貼頰的米拉尊者塑像一座。（圖3）

我不敢斷言這一習俗為藏民族獨特的文化習俗，因為其他地方和國家也有相似的手印，例如2018年《中國新說唱》年度總冠軍新疆歌手艾熱在一次海選現場演繹一首歌曲時幾乎全程左手貼頰， 上世紀90年代的著名電影《喜馬拉雅》中有名為《Norbu》的一部曲，由幾位法國藝人清唱演繹，當時的MV里其中二人手貼面頰，難道這純屬巧合？

筆者覺得手貼近面頰唱歌的文化現象可能是世界性的通例，此種唱法不能完全以象征學范圍來研究，探尋它的功能及其意義應注重聲樂學，用聲樂學來解讀這一現象定有極大的突破。不懂音樂的夏某閱讀藏文文獻和收集圖像資料時意外發現其中之謎，便想到它們并非如此簡單，故在此篇文章中探討我的感想，現推薦給廣大音樂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