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樹下

“鴨腳葉青銀杏肥，雙鳩和夢立多時。”每每吟誦元代詩人胡奎《題銀杏雙鳩圖》里的詩句，總讓人情思蕩漾，想起在鄉(xiāng)下的那段時光。夏日晝長，可愛的鴨子姍姍步行于庭院，銀杏正鼓蕩著蓬勃的生命力，在陽光中瘋長。從葉子里漏下的光斑，如夢如幻。

老家的銀杏樹，枝干挺拔，蔥郁莊重，又不失野趣，粗壯灑脫，生機勃勃，秋冬時更是輝煌燦爛，搖身一抖，便灑落了滿地的金黃。

這棵銀杏樹是爺爺親手種下的，在他的精心呵護下，起初纖細瘦弱的小樹苗，現(xiàn)在長成了撐起一片天的大個子。微風過處，每一片金黃的落葉，似乎都在訴說時光的故事。

只是，樹長大了，爺爺老了。也許是自然萬物都有反哺之意，這棵銀杏樹也知恩圖報，爺爺累了便倚靠在枝干旁踏實地歇著;得意了就哼上兩曲黃梅戲，樹也不煩，陪著他安靜地聽著，既是舞臺，也是觀眾，時不時飄下幾片銀杏葉，跳著曼妙的步子伴著爺爺翩翩起舞。得了空，爺爺還會捧本書，拉個躺椅，坐在樹下給我們講故事。這些故事就像銀杏樹的年輪一樣，被重復了一遍又一遍，這時候，銀杏樹總是帶著謙卑恭敬的神情，一遍又一遍地認真聽著，從不厭倦，要是故事講得好，它便搖晃身子，與風一道“沙沙”地鼓掌。爺爺也會拍拍樹干夸贊說：“大個子，你可比俺老伴好多了，我說錯了，不笑我，從來不插嘴，是棵好樹啊。”

爺爺愛樹真是愛進了骨子里，吃醋的奶奶便常抱怨。一次，我去探視奶奶，她在燈下縫爺爺?shù)囊路爝呏共蛔÷裨梗骸八侨耍偨心憧床灰姡八膊粦宦暎@會兒肯定又在銀杏樹下待著了。”

銀杏果成熟之際，父親必定會接到爺爺?shù)膩黼姡叽僦s緊回家采摘。爺爺扛起一條長竹竿，對準樹上的果子輕輕一打，白果便從樹上嘩啦啦地落下來，有些砸到頭上，爺爺也不惱，“哈哈，幸福來敲門咯！”我們提著籃子撿，不一會兒手邊的籃子便裝得滿滿當當。爺爺靜靜注視著我們撿拾白果的熱鬧場景，嘴角滿是笑意。

“銀杏樹好啊……”爺爺剛張嘴。“爺爺，您等會兒，我來說，銀杏樹可是活化石呀，好幾億年的生長史，與它同綱的其他植物都已滅絕，唯獨它不畏縮，挺了下來，頑強得很;銀杏，渾身都是寶，熟食溫肺，定喘止咳……”我還沒說完，爺爺已樂開了懷。

立在銀杏樹下，爺爺?shù)纳碥|雖顯得佝僂，但充滿了力量，像在靜思，又像在守望，更像是在撫今追昔中享受那份自在與滿足。

有時候，看著銀杏樹下的爺爺，我都覺著爺爺就是那棵永不老去的銀杏樹，風雨中巋然不動，尤其是他拄著竹竿、靜靜凝望的身影，無論現(xiàn)在還是將來，都必將定格成我永生的記憶。

陳馨：江蘇省盱眙中學高三（9）班學生

指導老師：周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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