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味道

王晨羽

我喜歡水的味道，從小便是。

關于家鄉水的記憶總是裹挾著水汽，它不似北方水的厚重，江南的水汽總是親和的，十分柔和，又十分堅韌。

幼時的記憶中，我與外婆一同睡在水邊的漁船上，船底凹下去的黑木板是童年最舒適的床鋪，抬眼便可見縷縷月光從船蓬中的縫隙灑下來。四周的水波匯聚，船輕輕晃著，宛如母親哄孩子入睡，鼻尖聞到的是菱角剛拔開的清新，是蓮開一瞬間的芬芳，是水邊蘆葦花穗的淡香，它就這樣縈繞著我，一同揉進我的夢中，讓我在水鄉味道的懷抱中沉沉入睡。

年少時的記憶是漂蕩在江中的，那是一條等待游船晚歸的江，蜿蜒了整個小鎮，又向遠方延伸。外公在江邊捕魚時，我便端一個板凳，坐在靠著江邊的船筏子上讀書。傍晚，江面被晚霞染得赤紅，空氣中彌漫著水中特有的味道，那是漁家炊煙的氣息，仔細嗅嗅，也許會聞見鮮魚湯、煮菱角的味道。外婆吆喝我舀一桶沉淀清澈的江水，我拎著那一桶映著月亮的水，將它舀入鍋中，鍋里的魚好似活了過來，蒸騰的水汽中有魚的鮮香。外婆說：“你看，這就叫江水配江魚，那滋味呀，無論離開多久都忘不了。”我看了看魚，又看了看那條江，江面上已停泊了許多歸家的船舶，星星點點的漁火倒映在江面上，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連成了一串飄帶，水汽中夾雜的漁家炊煙的味道愈發沉了。驀地，我好似明白了什么，原來，游子心中最濃厚的情思便是怎樣也割舍不去的家鄉味道，無論離家多遠，只需絲絲縷縷的香味，便能將你從幾千里之外送回家鄉。

后來的記憶便只能在城市中汲取，晚歸至家，打開桌面上的燈，一陣風襲來，似乎聞到一縷熟悉的味道。我心中一動，身也隨之而動，打開陽臺的窗戶，順著風輕輕一嗅，空氣中彌漫著水汽的味道，可這味道卻與江邊的水汽不同，摻雜了鋼筋、粉塵的氣味，但就這絲絲縷縷的水汽也讓我貪婪地吮吸著。不一會兒雨滴從空中下落，打在了屋頂磚紅色的瓦片上，蒸騰起一片雨霧，遠處，已成了煙波浩渺的大江了，望著潺潺的雨幕，我已然回到家鄉。

水潤萬物于無聲，它是長江，是黃河，是我魂牽夢繞之處，也是千千萬萬華夏人血脈中流淌的割舍不斷的情。它雖有柔之處，卻亦顯韌勁，它也有剛之時，仍不乏溫暖。正如華夏子孫一般，面對國之時，便是柔腸萬千，家國情懷。面對艱難困苦之時，又顯堅韌與剛強。也正是那源源不斷的水連接了東方與各國的聯系，從古代的海上絲綢之路到如今的一帶一路，從鄭和七下西洋到現今的海洋命運共同體。在五千年的歲月長河中，它見證了生命的伊始，見證了世事變遷，如今它見證中華再次崛起。

那離家的游子呀，愿思念化作一縷縷水汽牽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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