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善之家（六首）

隆世瀅

鹿野苑

當我把操場的雪人看成你

低頭輕啄濕地

當我不具有大神通、大法力

我的鳥獸身也喊不出

須菩提，須菩提

雪天三更后梳翎抖羽

追憶昨夜投食的優婆夷

積善之家

揮別谷風，我們步入高岡

頃筐的芙蓉、芳草，遠道而來

我達達的馬蹄是不公、是自負，一時情急：

“姑娘，你的衣袂弄濕了。”

萬物習習。我放走了千里駒

目的地抵達了，或者誤入了

終南山，一座無人居住的茅屋

何故落簪，何故落簪？鏡中的你

不斷追問。終于我放棄遁世法門

聞啼鳥

群樹下撥開稀疏黃葉根打起精神看

操場上有人跑步有人踢足球有一位

男性用目光輕輕擁抱未婚妻

他們都露出開心的樣子。

撥清波

忍不住想起啊，那次的海

擊中八歲我：小龍女的裙

湛藍。囑咐我好好修煉便離開。

闊別十二年，她懷有赤子之心。

為了御

為了御寒你穿兩雙襪子。

為了體恤老人的關心

你養生健體、輕輕步行。

為了回頭你跳進苦海，十二月

衣服穿多一些，擁抱友人更輕松魁梧。

十二月夜致象山居士

那幾年，我也怕宇宙的消亡

夜觀星象，心知自身的形狀

顯露于隕落的光中。在廣場

打開易拉罐，感到困難、惘然。

那幾年，我沒有使命感，以捕捉蚱蜢為樂，

放在瓶中。翌日，為他們窒息的軀殼郁郁寡歡。

那幾年，母親讓我讀儒家經典

我更熱愛游戲、頑劣不堪

但像你說的，經義尚且明朗：

地獄道的入口，提不起求勝之心。

我想跟你說些話，聽你講老朱的泥古拘方。

鵝湖寺，磬聲催促，你們已談好應劫之策。

八百年后，新人類讀到我，命名為衰敗之舟。

他們制造了模擬器，我見到了你：我把我的計劃、

你把你的疑慮，和盤托出。天理運行的盡頭：

器皿中，關于提劫未竟的后續，我們的心事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