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繪（五首）

方匯澤

缽 盂

雙十一網購缽盂

小型的二十二塊二

原本是僧人用的食具

狀中黃金之色

據說原產于西藏

持木棒敲擊

有金屬之聲振動

沿岸摩擦，其聲漾開來

震動我的耳蝸

缽盂以其空，故有連綿回音——

好像山中幽谷

朝它喊，便會有人應答

芭蕉繪

雨淅瀝地下，自天空筆直而來

點點

落在芭蕉葉上

黑云翻墨

芭蕉通體寬大而

葉子悲憫

僧璨如是？慧能如是？

多年前的人皆習慣以上命名

一刻鐘后、窗外驟雨停止

而我擱筆

枯、皺、漏、干

在紙上

芭蕉和雨點

顯得既黢黑又瀏亮

梨樹帖

院中一株梨樹

面有羞慚之色

秋風漸涼，黃花滿衣

梨樹漸飄零

落葉墜入泥中

是否在完成

一次讓.雅克.盧梭式的新生？

秋風肆虐

那不斷吹拂的

是被莊子廢去的萬古愁？

而愁緒并不可怕——

比如此刻

黃葉羞慚

落葉聚而為塔

梨木蓬勃的有限之軀

立在那兒

此立有如院中孤云

那蕭散的語言

期待我們聚于秋天的幻景中

剝皮記

上午剝開一個柚子

其汁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酡紅的汁液

產自云南

暗黃的表皮

搬運于旅途的浙江

在它被送至餐桌的第一日

我將其切開

如同一首詩

在尋找合適的缺口

它在旅途中經歷了多少渡口？

其命運是否早已

被上帝安排？

（在它尚在枝頭的時刻）

這些秘密我不得而知

但柚子總是要剝開的——

它很快被我們分食完畢

像一首詩終要完成

其皮仍需保留

倒入開水，適合清炒

在深山中

樹木。

遠處晃動的聲

與影。黃葉堆積，

我的體內

有季節攪動。

深秋。因到處走動

而放棄的形體。

落葉落下的一瞬，

季節從我的體內涌出

——如一只猛虎，

從白云的影子里下來。

秋意淡泊，一碗水

壓穩了湖面。

黃葉堆積。

不斷晃動著的

我的形體。

蔚藍之下，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