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隔山海（微篇小說）

黎飄雅

徐盡染走到墓碑前緩緩蹲下，盯著笑容燦爛的灰色照片，嘴里喃喃不知所云，思緒隨風飄散……

村子后面的田壟間有一棟廢棄的房子，是她們的“秘密基地”。某個仲夏夜，徐西瑜轉頭問徐盡染：“我的夢想是站在舞臺上唱出每個人都愛的歌，你呢？”說完站起來，輕輕地哼著，“門前老樹長新芽，院里枯樹又開花……”

徐盡染側頭看著徐西瑜縱情歌唱，眼神漸漸暗淡下去，嘟囔著嘴說：“我媽說我只要守規矩聽話就好，女孩子不會有什么出息的……”

“停停停，怎么又是你媽說？人要有自己的理想嘛，誰說女子不能干大事？”徐西瑜一把拉起徐盡染，指著天空說，“看見沒有，我媽媽說，當一個人實現理想時，天空上就會多一顆星星。”

徐盡染抬起頭，夜空就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深邃得像要把人吸進去。徐西瑜見身邊的人毫無響聲，伸手戳了一下徐盡染：“嘿，你想好了嗎？”

“啊？我要再想想，下次告訴你……”

“好吧好吧，‘人有志則無敵，以后我成為著名歌手的時候，這將會是我的名言。你可真走運，你可是第一個知道這句名言的呢。”徐西瑜得意地抬起頭。

“我的理想嗎？”徐盡染看著徐西瑜自信的側臉，死一般寂靜的心湖里像被扔進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漣漪……

到第二天晚上，徐盡染終于想出自己的理想，正欲告訴徐西瑜，最后卻只字不提，她想理想實現的那一天再告訴她。

時間就這樣在一日復一日的歌聲與傾聽中逃走，不知不覺兩人就懷揣自己的理想考上了滿意的大學。在離開小村子的前一天晚上，正巧是徐盡染生日，兩人最后一次來到小房子。徐西瑜高興地對徐盡染說：“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也祝我們前程似錦，夢想早日實現。”徐西瑜拿著真正的話筒，把手機歌單里全都唱了一遍，徐盡染安靜地坐在一旁，頭靠著墻壁，眼睛里噙滿著溫柔……

夜深了，她們走到分別的路口，誰也不愿意說再見。徐西瑜突然笑得很大聲：“哈哈哈，你搞什么啊？那么傷感，又不是說不見面了，放假你不回來了嗎？電話不聯系嗎？再說了你以后經常會在電視上看見我的哦。”徐盡染抬起頭，眼眶有晶瑩的液體在打轉，好像要涌出來了：“這算承諾嗎？好吧，再見。”徐西瑜看著離去的背影，扯出一抹慘淡的笑容：“再見，徐盡染。”

第二天當徐盡染登上離站的火車時打了許多個電話給徐西瑜，結果電話總是關機，之后的一兩天，無論徐盡染怎么聯系徐西瑜，都毫無音信。徐盡染以為徐西瑜手機丟了，想著再等幾天也許徐西瑜就回她信息了。后來徐西瑜母親突然打來電話，徐盡染欣喜若狂：“阿姨，徐西瑜是不是手機丟了，怎么打電話都不通？”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說：“我是叔叔，徐西瑜走了。”

“她去哪里了？怎么才走？不是已經開學了嗎？”徐盡染疑惑地問道。

“她癌癥晚期……”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會兒說，“她說有東西留給你，要你親自拿，你什么時候方便的話，回來取可以嗎？”

徐盡染在聽見癌癥晚期時腦子轟然爆炸，渾身像被魔法定身一般失去知覺，最后任憑眼淚自己流，強迫自己去相信這個事實，最后只能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好”字。

晚上八點左右，徐盡染捧著一個鐵盒，坐在那張忘記收起來的草席上，看著那根未燃盡的蠟燭，打開鐵盒，里面是一大沓他們的照片，鐵盒底是一封信。徐盡染展開信，娟秀的字體跳入眼簾：“其實天上的星星多一顆的時候，是又有一個人死去了。抱歉沒能陪你一起實現理想。徐西瑜”

五年后，各大報社都爭相報道歸國華僑徐盡染榮獲國際音樂大獎的事情。徐盡染工作室決定于上午十點在徐盡染故鄉的小縣召開新聞發布會。

徐盡染擦了擦徐西瑜的照片：“這五年發生了很多事情，老家后面那片看不到盡頭的田野現在都起了房子，那座小黑屋成了小池塘。還有啊，你的理想被我實現了，是不是很生氣啊？誰讓你自己先走丟下我的？我也不跟你嘮嗑了，我還要去開發布會呢，你在那邊也要加油，別被我甩得太遠了哦。”說完戴上墨鏡，撥弄著頭發，就像離別的那天晚上一樣頭也沒回地走了。只是這次，只有徐盡染自己哭了……

當徐盡染站在鎂光燈下時，記者問她：“徐小姐，請問您獲得成功有什么秘訣嗎？”

“人有志則無敵。”

“那么成為歌星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理想嗎？”

“這是另一個人的理想，而我的理想就是看著她實現理想，因為她五年前患癌走了，所以我要幫她實現這個理想。”

責任編輯? ?藍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