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托財產公示制度研究

(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 北京 100081)

信托起源于英國，在衡平法的基礎上建構，衡平法很好的詮釋了其內涵且為信托在現實中的發展運用保駕護航；故其發展已經十分成熟，配套的相關法律制度已較為完善。大陸法系國家引進此制度后，由于兩大法系的一些固有差異，為了適應本國相關法律制度，必須要在原來制度的基礎上進行“改造”，信托公示制度便是其中最為典型的一個。公示制度是指通過某種方式將設立信托的事項公布于眾。英美國家由于承認“雙重所有權”①且強調受托人的受信義務，故可以很好的處理信托中三方當事人的關系、交易安全等問題。但是在堅持“一物一權”的大陸法系國家，公示制度則被認為是一項原則，是保障信托財產獨立性的最重要手段。

我國的法律體系深受大陸法系的影響，故在2001年就將信托公示寫入了《信托法》，但僅僅第10條進行了規定，現實中操作性很差；也沒有配套的其他法律法規相輔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會阻礙我國信托業的發展。雖然在2017年銀監會頒布了《信托登記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但是主要是針對信托產品(集合資金計劃)、信托受益權，對于其他信托財產并沒有提及，我國的信托財產公示制度還沒有建立，面對這樣的困境本文希望在對信托公示制度理論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探究我國信托財產公示制度的現狀，最后提出幾點建設該制度的建議，希望能對我國盡早建立較為完善的信托財產公示制度有所助益。

一、信托財產公示的理論基礎

(一)信托財產獨立性

在大陸法系中信托財產的獨立性是信托制度中十分重要的一項特征。有學者稱“信托財產獨立性可稱為“信托制度的靈魂”②。英美法系國家承認“雙重所有權”，大陸法系在引進時，關于所有權的歸屬爭議最大，究竟受托人還是受益人享有所有權?各個國家有不同理論。

結合我國的立法實踐，我認為不管信托財產的所有權歸屬是受托人還是受益人，只要通過其他制度明確信托財產是充分獨立的，不會僅受一方的支配，其實單純的論述財產歸屬意義并不大。有學者也認為只要說明信托財產是一項獨立的財產，獨立于三方當事人的固有財產，主要為信托目的而成立即可③。以我國規定為例，我國《信托法》中15條④的規定就明確了信托財產區別于委托人其他財產，主要表現為財產的非繼承性、破產隔離性、一般情況下的非強制執行性等⑤，以此來說明信托財產獨立于委托人。同時，雖然信托設立后，受托人成為名義上的所有權人，但只享有占有、管理、處分的權利，并沒有收益權，而且在進行管理與處分時，對其行為有所限制，不能隨意處置。第16條⑥也進行了規定說明。再次，對于受益人，其享有收益權，信托財產獨立于其固有財產，還可以監督受托人的行為。通過一系列的制度表明信托財產的獨立性。

(二)降低交易成本

信托財產公示可以使在市場中交易的我們減少交易成本。如果不進行信托財產公示，任何一個市場中的第三方在做出任何一項交易決定時，都會擔心是否為信托財產，為此采取行動來調查，明顯使交易成本提高。同時對于享有收益權的受益人而言，會一直擔心受托人管理不善審核私自處理財產，愿意多付出精力去了解情況，同樣導致交易成本增加⑦。對于彼此不信任、不了解的市場，每一筆交易的成本都在增加，不利于鼓勵交易。但是相反如果進行了公示，市場中不特定的第三人可以根據此來確定財產是否權利完整；受益人的安全感也會倍增。

(三)平衡交易的“動態與靜態”安全。

與物權法中的“善意取得”制度有相似之處，此處也會存在平衡動態交易與靜態收益人權利的問題。受益人享有受益權，但是在實踐中并不實際占有此財產；如果受托人如物權法中的無權處分人一樣，隨意處置了財產，那么對于市場中善意第三人權利如何保護?信托法第49條給與受益人一定的撤銷權，但是此撤銷權與第三人的交易安全如何取舍?對于沒有公示的財產，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第三人，市場交易安全同樣重要。保護第三人，受益人處于劣勢。故財產公示也是平衡受益人利益、減少市場中第三人出現頻率的重要方式⑧。同時也減少了市場中第三人交易的安全性，給與第三人一定的心里預期，得知財產的性質狀況較為容易。

建設項目的擬用地范圍壓覆了已查明礦產資源的，需對壓覆的資源/儲量進行估算。壓覆礦產資源/儲量的估算一般遇到較多的是固體礦。壓覆礦產資源/儲量估算根據固體礦產資源/儲量的分類標準，沿用原勘查礦區報告中的儲量估算方法及估算參數，編制建設項目擬用地范圍及周邊礦區分布關系平面圖(1∶1萬～1∶10萬)、壓覆資源/儲量估算平面圖等。

鑒于信托財產獨立性原則、降低交易成本、平衡交易的“動態與靜態”安全等原因，確立信托財產公示制度十分必要。

二、我國信托財產公示制度不足

(一)立法不足

提到信托財產公示制度，在法律層面上的規定，只有《信托法》第十條的規定。僅僅一條規定，面對現實中紛繁復雜的各類信托業務，明顯有些捉襟見肘。從這一條中我們可以得到的信息是：公示以登記的方式；只有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需要辦理登記的財產才列入范圍；不登記不發生效力。均是原則性規定，沒有關于公示具體內容的規定，例如：沒有明確哪些財產需要進行登記?如果信托財產需要進行登記，那么履行登記的程序為何?在2017年9月1日正式生效的《辦法》是部門規章，且主要是針對信托集合或單一資金計劃、財產權信托的公示，其中有一些具體的登記程序、登記機關的規定，是具有可操作性的。而對于其他信托財產的公示問題還處于只有高位階的法律一條，沒有配套的相應法規規章輔助。

(二)信托財產公示方式單一且操作性差

在《信托法》第10條的規定中，一方面：僅規定了“登記”這一種公示方式，但是信托財產不僅包括以登記為生效要件的不動產、以登記為對抗要件的船舶、機動車輛等；還有動產、有價證券等，財產性質不同，公示的方式也不同。特別是金融市場的迅猛發展，給有價證券作為信托財產提供了土壤，信托法只規定登記這一公示方式顯然不合理，一定程度上會限制其發展。另一方面按照規定，我們國家只有在物權法中對不動產設立、變更時規定了進行登記，沒有關于其他財產變動時需要進行登記的規定，有價證券、動產等其他財產如何完成公示?其物權變動本身即不適用登記公示的方法，在信托實踐中無法操作。

(三)沒有明確財產公示的機構

《信托法》第10條沒有規定財產公示機構。對于有價證券作為信托財產的情況，不需要進行登記，故也不存在到哪個機構申請登記的問題。此處的機構其實主要就是登記機構。法律沒有規定，那么在現實中具體到哪個機構進行登記不明確，一些機構由于沒有受到法律的授權，便互相推諉。而且由于機構不明確，現在我們國家相關登記機構分布較為分散，登記機構較多，申請人在現實中找尋登記機構的成本增加。信托財產中按照第10條的規定確需登記的一些不動產，由于沒有明確登記機構，很多財產無法實現公示，也會抑制其現實中的發展。

(四)信托財產公示的效力——生效主義

三、我國信托財產公示制度的完善

(一)加快對信托財產公示制度配套法規的制訂

目前關于信托財產公示制度僅有《信托法》第10條進行規范，如果可以對《信托法》中的此項制度進行修改完善為最佳；即使不能在法律層面進行修改，至少也應該出臺相配套的法規、細則，對現實中的信托發展的困境進行規范。上文中提到的銀監會頒布的《信托登記管理辦法》以及2018年剛生效的《中國信托登記有限責任公司信托登記管理細則》均是具體登記過程中的實施指引，能很好的指導實踐。以此為例，在財產登記領域也應該探索如何構建配套法規、部門規章或實施細則，有法可依是第一步。當然對于將來信托公示制度如何構建的問題，則可以參考本文對該制度的缺陷與提出的完善建議進行規范。

(二)信托財產公示方式多樣化

根據《辦法》第20條的規定信托財產種類多，故所需公示方式也應不同。而現今《信托法》對于公示方式只規定了登記一種，顯然是不合適的。

1.首先對于物權法中規定的以登記作為物權變動手段的不動產財產和以登記為對抗手段的準不動產，在信托公示中，也依然是采用信托登記方式，這樣的規定與我國的立法傳統一致，法律之間也能相互回應。

2.在現實中還有一部分財產的變動不是通過登記，而是注冊，比如：礦業權、漁業權等，有學者認為此類財產應該在除辦理財產轉移手續之外，也應該進行信托注冊。我贊同此觀點。因為根據信托公示的二重性，任何信托行為均有兩個行為構成，即在財產轉移時要進行物權公示，同時還要對于信托進行公示，故對此類以注冊為物權變動方式的財產，信托領域也采用注冊方式。

3.對于有價證券，我認為可以參考日本、韓國的規定，辦理轉移手續后，應該在此證券上進行標明，股票及公司債券則在公司的股東名冊或債券簿上進行記錄，此與有價證券的性質有關，值得注意的是隨著資本市場的發展與繁榮，有價證券作為信托財產可能將是未來迅速發展的一項，故對于此財產的公示應給與明確。

4.針對一般動產的公示，很多國家對此沒有明確；我國《物權法》規定的動產物權變動方式為交付，在此處僅交付顯然不能很好的體現“獨立性”。我認為對于一般動產，受益人可以對抗一般惡意第三人，對于善意不知情者，則給與保護；因為對于動產而言本身就具有靈活性，理性當事人在設立信托時可以預見風險大小，故不需額外進行保護。當然，由于“信托集合資金計劃或者說資金信托的登記”在實踐中的發展，對于一般動產而言，日后是否也可以實現同一機構進行登記公示以便查詢，我認為此舉未嘗不可，其將為市場交易安全提供更多的保障。

5.對于資金信托，我們國家在2016年已經成立了中國信托登記有限責任公司，專門從事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等信托產品，故對于資金部分，已經由全國信托登記有限公司進行登記，此問題已經解決。

(三)采用信托財產登記對抗主義

上文對信托公示的生效主義的缺陷進行了論述，并與登記公示的對抗主義進行了比較。1.如果我們采用信托財產登記對抗主義，那么就在信托當事人與第三人之間達到了相對平衡的狀態；在沒有進行信托財產公示前，信托當事人之間信托是生效的，彼此有約束力的，受托人不可以隨意處分信托財產，委托人也不能隨意收回財產；僅僅在面對第三人時，不公示不具有對抗性，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善意第三人的信賴利益，使其內心有一定的預期，達到幾方利益相對平衡的狀態。2.同時也是更大程度上賦予當事人意思自治，使其在一定范圍內決定自身事物，鼓勵市場交易和各種形式的財產信托，促進國家信托行業的活躍，也使在私法領域盡量減少國家公權力介入的選擇，此為各國的發展趨勢。

(四)建立網上統一公示信息系統

上文提到，信托財產的公示有不同方式，分屬不同機構。現在我們的生活中互聯網無處不在，為了方便各方交易，也方便第三人核查，可以建立一個網上公示信息系統，對于所有的信托財產進行統一登記，在此系統中可以查詢到所有信托財產的公示，使得信托的事實很容易被獲知，為市場的安全增加另一道防線。當然，此系統的建立是以財產公示制度已經基本完成，此系統僅僅作為公示信息的最終整合，也是信息化時代的要求與體現。

四、結語

隨著我國資本市場的不斷成熟發展，信托業已經成為金融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其中信托財產公示制度是信托財產獨立性的必然要求，而信托財產獨立性又是信托長久發展的核心與保證。故此制度的建立直接關系到我們國家信托業的健康發展，同時也能很好解決其與物權變動等相關制度的配合問題。由上文可以看出，我們國家現如今此制度還沒有建立，一定程度上不利于信托業發展，特別是非資金的財產信托。在目前資金信托統一登記的嘗試下，參考借鑒的同時，我們也應處理好信托公示登記與原物權登記的關系。本文在指出我國目前信托公示的缺陷后，對該制度的建立提出了一些建議，希望可以對將來我們國家的信托財產公示有所幫助。不斷借鑒國外的優秀經驗，并結合我國實際國情，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便能實現所有信托財產的公示，也能促進信托業的健康蓬勃發展。

【注釋】

①See Mohamed Ramjohn,Text,Cases and Materials on Equity and Trusts,Routledge- Cavendish,4th ed.,2008,p.6.轉引自徐剛：《解釋論視角下信托登記的法律效力》,載《東方法學》2017年第6期。

②徐剛：《解釋論視角下信托登記的法律效力》,載《東方法學》2017年第6期。

③周小明：《信托制度：法理與實務》，中國法制出版社2016年版，第13—14頁。

④《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15條。

⑤李軻.：《信托財產公示制度研究》[D].西南政法大學,2013。

⑥《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16條。

⑦文杰：《論信托公示的理論基礎與制度設計——兼評我國《信托法》第10條之規定》，載《中國商法年刊》2008年。

⑧孟強：《信托財產的公示問題》，載《廣東社會科學》2013年第2期。

⑨參見《日本信托法》第3條：“(一)對應登記或注冊的財產權,如不登記或注冊,其信托不得對抗第三人。(二)有價證券信托須按赦令之規定,在證券上標明其為信托財產,股票及公司債券如不在股東名簿或公司債券簿上標明其為信托財產的,不得以此對抗第三人?！?/p>

⑩參見《韓國信托法》第3條:“(一)關于需登記或注冊的財產權,其信托可因登記和注冊而與第三人對抗;(二)對于有價證券,信托可根據內閣令的規定,對證券表明信托財產的實際情況;對于股票證券和公司債券證券,信托則可以在股東名冊簿和公司債券簿上,表明信托財產的實際情況,從而與第三人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