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月 王 儲
2019年可以看作是AI合成主播的崛起之年。這一年先是出現了全球首個可以站立播音的AI合成女主播,后又在兩會期間出現了虛擬新聞主播小晴和AI記者小白。同年5月,央視推出了以新聞主播紀萌為原型的AI合成主播紀小萌,其高度還原了真人主播的聲音與神態。
人工智能技術不斷被應用在主持傳播領域,意味著人工智能主播正在向同一工作性質的主持人發起挑戰。麥克盧漢認為“媒介是人的延伸”,這些AI合成主播其實就是通過提取傳統現實主持人的聲音、口型、神態等,使用深度學習技術與建模訓練而成的。AI合成主播雖然是傳統現實主持人的“分身”,但卻僅用15秒就能完成從海量新聞整理到成稿傳播的編播一體化;可以24小時不間斷及時傳播;可以隨意切換多國語言;還可以被應用于一些特殊、危險的場景中,拓寬新聞視野。由此看來,AI合成主播確實有著電視節目主持人難以比擬的優勢。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AI合成主播對主持人的還原度越來越高,而當這個強大“對手”的外形、動作、聲音等不斷向真人接近時,便在播音主持業內產生了“恐怖谷效應”①,剛開始人們是驚嘆于科技的神奇,但后來會對AI合成主播產生一點負面心理,包括恐懼和困惑。“人工智能主播能主導節目中的一切嗎?”“電視節目主持人會不會失業?”類似這樣的問題,是近兩年播音主持領域的熱議話題,也是當前傳統主持人亟待解決的問題。
“共情”屬于心理學概念,在業內也被譯為“同理心”,近些年得到不同領域人群的重視。“共情”是指一個人能對他人的經歷進行重現般地想象,把自我融入他人、把個體融入群體地充分感受他人心理的一種能力,同時也是一種社會性能力②。社會學家周孝正教授認為:“當國人的心里有了一種人性的欲求并反饋到社會時,社會形成的就是人文關懷,而主持人是人文關懷的載體。”③這種人文關懷其實就是共情能力。共情能力包括情緒與認知兩個方面,二者是從簡到繁,由低級到高級慢慢發展起來的。情緒共情先于認知共情出現,可以說情緒共情是主持人掌握共情能力的基礎。
雖然AI合成主播的出現和快速發展讓主持人未來發展堪憂,但從傳播定律的角度來說,也并不能因此斷言智能主播會全面代替傳統主持人出現在電視節目中。
因為信息的傳播應該是雙向的,既有互動又有反饋,以施拉姆提出的“大眾傳播過程模式”為例,它強調了大眾傳播與受眾這兩方的傳達與反饋的關系。但AI合成主播目前還屬于“弱人工智能”,沒有自我意識,而且不能跨領域思考問題,它所有的“超能”都依靠技術人員輸入的文本數據,所以它的信息傳播是單向的,既沒有互動也沒有情感。這不僅讓傳播效果打了折扣,同時也違背了人們設立主持人的初衷。我們希望節目主持人的存在可以使信息傳播得更加生動,有溫度、有對象感、有交流感,增加觀看的儀式感。這就對主持人的情感把握提出了要求,主持人要根據不同的情境、傳播內容和受眾做出準確的情感把握。大數據技術的發展更加鞏固了“以人為本”的傳播核心,當受眾有更加自由的、更貼合喜好的信息選擇權時,“人性化傳播”和“個性化傳播”才是重要的競爭力,而這種競爭力就是人所特有的人文性,這也正是人機博弈中決定傳統現實主持人“輸贏”的核心素養——人文素養,它集中體現為主持人的共情能力。所以在新興媒介面前,我們不應該對立看待AI合成主播,相反,它的出現能讓電視節目主持人更好地審視自己,提醒主持人要重視自身的人文素養,及時培養、提升自己的共情能力。
1.設身處地,流露真情
首先,人和動物都具有情緒。情緒是本體在客觀情境中一種下意識的瞬間心理反應,但是動物的情緒單一且不能分享,是一種自我情緒;而人在產生情緒后會通過表情、眼神、動作和語言等外化出來。我們一切的心理活動中都能看到情緒的色彩,電視節目主持人也不例外。但是,由于情緒具有多變、持續時間短等特征,電視節目主持人需要合理把控情緒。穩定的情緒對主持人來說尤為重要。特別是在處理節目中遇到的突發情況時,合理把控下的穩定情緒既能讓主持人不會把自身緊張、焦慮等負面情緒傳遞給受眾,又能使主持人盡快恢復理性后傳播信息,保證傳播效果。但穩定的情緒不等于無情,而是要求主持人注意情緒的張弛有度,切勿夸張,這樣才能更好地引發情緒共情。
其次,情緒共情不是對他人情感的刻板復制。對于電視節目主持人來說,其所帶有的情感應該是由其所處的特定情景中以受眾為主所引發的真情,既不能刻意為了傳播效果而假意迎合,也杜絕所有私情混入節目。比如在大型招聘求職類節目《非你莫屬》中,主持人張紹剛曾因覺得自身的權威受到了選手的挑戰,便與求職者發生口角,甚至面對選手的暈倒不為所動,且反問:“你是在裝嗎,是在演戲嗎?”這時他是帶有憤恨難平的情緒去與選手交流,是帶有私人情感的主持,觀眾表示難以理解并紛紛指責了該主持人。盡管主持人日常的工作量多,壓力大,但還是要學會在日常生活中自我疏壓,找到合適的情緒發泄方式如運動、看電影、讀書等,避免壓力造成的焦躁、抑郁等。
2.提升認知,促成共情
其實單純的情緒共情更像是我們生活中的同情,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身份做出與他人難過等負面情緒相對應的情緒反應。但這不是筆者所說的共情,共情應當是真正做到感同身受。這兩種“情”之間的差距,就在于認知。認知共情能夠調節情緒共情,從而生成共情能力。心理學研究表明,能對情緒起到調節作用的認知包括“社會關系、知識經驗和情境評估”,而主持人的認知指的是進行有聲傳播之前所做的準備。通過將兩種學科的“認知”整合,便能得出促成主持人共情能力的認知主要有思維能力、角色意識和專業能力。電視節目主持人只有對自我和受眾都分別有清楚的認知之后,才能更好地建立與受眾的共情,且是符合自身職業屬性的共情。
首先,主持人要對自我角色有認知。受眾和黨政部門之間無形中有一座主持人架起的橋梁,它既能向受眾傳播正確的輿論,也能把民生信息傳達給黨政部門,所以我們總說主持人這一職業具有特殊性。做好這一座橋梁,需要主持人擁有正確的政治思想,要不斷加強學習,緊跟時代潮流,把握正確的輿論導向。
其次,主持人也要對受眾有認知。在大數據技術的推動下,“以人為本”的傳播觀念要求主持人在節目中既要做推動節目進程的“主角”,也要做好傾聽受眾心聲的“配角”。去想受眾所想的,去關注受眾所感興趣的,要把受眾當作節目創作的主體、傳播的主體,必要時可以多增加一些與受眾線下交流互動的平臺,要及時掌握受眾心理,這樣的節目才能更得民心,這樣的主持人才能與大眾有共情,拉近自己與受眾的距離。
雖然AI合成主播的知識存儲量可以遠遠超于傳統現實主持人,但是它并不具有主持人的主動思維能力,只能被動地執行程序。而具有主動思維能力卻可以讓主持人更富于想象力與創造力。比如,同樣是新聞播音,AI合成主播在生成了一篇文字稿件后,會直接進行播讀,雖不存在播讀錯誤,但會讓受眾覺得文字是冰冷的,話語是缺少邏輯的。而傳統新聞主播在拿到稿件之后,一般情況下都會對稿件進行二次創作,理清話語間的關系,想象文字描繪出的人或事,再生發出與稿件內容相同的情感,還要充分考慮受眾的接受能力,最后才開始播音。此時,主持人與受眾之間的共情是建立在主持人與稿件之間共情的基礎之上的。
主持人如果具有扎實的專業能力,則能更好地提升有聲語言的感染力,鞏固傳統主持人與受眾間的共情。例如,對于傳統新聞主播來說,停連、重音、交流感、對象感等這些外部技巧能讓受眾聽得清楚明白,不會因為文意不明而影響傳播效果。2019年11月16日的央視《新聞聯播》中,主播李梓萌和郭志堅針對香港止暴制亂“四連”播音。李梓萌和郭志堅的播音極富政治性,言語間是對企圖破壞一國兩制的不法分子的嚴厲譴責,代表中央表明了嚴正態度。連播四篇新聞稿件,工作強度之高和信息量之大可想而知,但因有扎實的專業能力,他們全程氣息平穩,話語鏗鏘而富有感染力,完成了一次態度明確、條理清晰的新聞播音創作。
3.情聲相融,有效傳播
如上文所說,感同身受的前提是能想象出他人的經歷,這對主持人來說不是一件易事。因為節目中每位嘉賓或受訪者都有自己獨特的人生,主持人不可能對每一種人生都熟悉。這就需要主持人增加平日的閱讀量,讓書籍帶著自己去行萬里路,用文化去拓寬自己的視野。所以,面對AI合成主播的挑戰,電視節目主持人一定要養成讀好書、好讀書的習慣。
一個好的記者會使用“0度報道”,但一個好的電視節目主持人絕對是有溫度的存在,且這種溫度能反饋到社會,關懷到人心。這是AI合成主播無法到達的一種境界。董卿在2019年央視主持人大賽中稱贊選手李七月不僅有良好的表達力和思辨力,還有可貴的感受力。她說:“我們說感同身受,同情心最彌足珍貴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始終對傷害持有戒備。我們知道痛苦是什么,我們不再輕易地去傷害別人,所以這是一種美德,主持人需要這樣的美德,人需要這樣的美德!它讓你在主持這個節目的時候和這個節目是融合的。”這段話不僅是送給選手的,也是送給各位電視節目主持人的。
楊瀾曾在《人工智能真的來了》一書中寫道:“人工智能更像一面鏡子,照見人類智慧的神奇,讓我看到了人類的綜合思考能力、想象力和創造力。”④不是因為技術的發展,我們或許就不會對自身如此好奇。因為智能機器人的出現,我們開始思考自己的價值到底是什么,開始重視人文倫理,讓社會開始更有溫度。AI合成主播是人創造的,也將一直是人的助手,但傳統現實主持人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唯有不斷自省、不斷學習,才能跟上技術的前進步伐。
注釋:
①維尼·布羅迪,邵明.日本機器人學家森昌弘的佛教式“恐怖谷”概念[J].宜賓學院學報,2012(08):1-7.
②袁曉勁,劉昌,柳林.共情的心理加工過程機制[J].心理技術與應用,2019(11):683-692.
③郁旭紅.電視節目主持人負面情緒研究[D].長沙:湖南大學,2018.
④葉昌前.面對機器人主播——人工智能時代的主持人將向何方[J].南方電視學刊,2018(01):1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