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產業政策的市場化改革
——基于中國的經驗

巴里·諾頓

（加州大學圣迭戈分校，圣迭戈，美國）

中國的發展速度比世界歷史上任何一個經濟體都要快，持續時間都要長。這一成就是建立在中國人民的辛勤勞動和創造力的基礎上的。我們應該認真對待學習和研究。從1978年到2010年的32年間，中國的實際GDP幾乎每年都以10%的速度增長，也就是常說的“奇跡增長”。

中國改革開放所帶來的高增長來源于多種因素的共同支撐。首先是關鍵性的結構變化，包括人口紅利和大規模城市化（當然只有城市化過程才能充分利用人口紅利）；其次中國政府推出了支持開放的改革政策和以出口為導向的發展模式；最后，中國政府推行了漸進式的市場改革戰略，這一戰略很好地促進了中國經濟的增長。

“奇跡增長”帶來的結構性變化是改革政策的主要動力。改革開放初期，決策者常常把“機會”理解為“壓力”甚至“危機”，對于中國政府，他們所直接面對的問題就是在城市化的過程中如何為這么多的人找到工作?如何賺取國家發展所需的外匯這樣的問題。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中國的政策制定者開始以市場為導向的改革，以此在某些的部門實現自由化并且提高效率。在每一次的改革中，表面為“供給側”改革的背后通常蘊藏著“需求側”的市場發展。這可以是認為中國經濟增長的七次不同市場的浪潮。

中國經濟的七次市場浪潮

在中國改革開放后至今的經濟發展歷程中，中國分別經歷了七次市場增長的浪潮，這些市場的增長也相應帶動了相關產業的發展。這七大市場和產業分別為：食品市場(1978—1985年)、小型輕工業(1982年)、城市小型服務業和制造業(1985—1996年)、基于城鄉移民的商業及建筑(1990—2010年)、國有企業(1995—2002年)、房屋及建筑(2002年至今)、出口市場(2004—2009年)。每一次新市場的發現和發展都推動著一波中國經濟的發展。

不同角度的“產業政策”

除了七次市場浪潮推動中國經濟的發展之外，中國的產業政策范疇也應該更加擴大地去理解。可以認為，每一件對供給側、對經濟的產出結構特別是對特定部門產生影響實踐都可以被稱為產業政策。

我們可以把產業政策定義為：“產業政策是有選擇性的、有針對性的政府干預，這些干預會改變產業生產結構，使其朝著增長的方向發展。”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些“漸進的”市場改革也是產業政策。

而事實上，我個人認為，這是中國在“奇跡增長”時期最為成功的產業政策。

中國產業政策

從中國的經驗來看，市場響應型和市場開拓型過渡戰略是有效的，而且顯而易見。但是政府主導的供給側產業政策有效的例子尚少。對當前中國決策者而言，這是個較大的挑戰，所以，中國政府正在推出與過去大不相同的新型產業政策。

從2006年開始，中國產業政策就包含了諸多專項計劃，例如“中國制造2025”。雖然在國際上，這種類似的政策基本沒有成功的先例，但是外界也對此反應不一：

國際上有一些稱贊這些政策的人，他們認為，在大規模技術變革的新時期，只有中國具有遠見和志向，投資于必要的人力資本，并實施一系列近期和遠期的具體措施。

而國際上更多的人擔憂，中國會因此變得更加重商主義和富有戰略性，擔心中國正在尋求本國企業在各個產業部門的主導地位。

產業政策應該是是戰略性的。戰略性的產業政策應當是長期性的；并且應當考慮到合作伙伴和競爭者的反應，且有所準備；但事實上，目前中國的產業政策還沒有達到真正的戰略性。受到短期考慮的驅動，且沒有完全考慮到國際伙伴和競爭者的反應。事實上，現在國際上，不管是中國伙伴還是競爭者，還是會有一點焦慮。

此外，就當前來看產業政策對中國來說是有風險的。中國的產業政策將資源引導到經濟的投資方面。政府通過補貼，促使大量企業進入市場，創造了過多的進入市場和過剩的產能。

這雖然增加了投資，但是更增加了政府的債務。如果這樣的政策會成功，為此也值得冒一些風險，但是這種政策還是必須有一個穩定的“退出機制”。這樣，失敗的投資才能在不增加整體經濟風險的情況下清算出市場。

從中國改革開放前30年的經驗來看，對市場機制的整合使全球需求成為中國產業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

對中國的發展建議

中國是全球領導者之一。雖然根據購買力水平計算的人均GDP中國剛剛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考慮到人才、雄心和規模等相關指標，中國確實是全球領導者之一。

但是，如果領導者只考慮本國的利益，就容易引起其他國家的不滿。對中國而言，其是否有能力主導所有高科技產業部門嗎?顯然不能。那么，世界應當按照什么原則來決定高技術產業在中國、美國、歐洲和東亞國家的分布呢？

我認為，只有公平的競爭才是最終的解決方案，任何其他答案都會導致沖突。

具體來看，最容易的做法就是盡快與OECD的競爭標準接軌。其次，中國應當同意讓那些受到補貼的、失敗的創業企業盡快破產或被并購。

建議中國盡快宣布將要實施“開放性的產業政策”。當前中國的電動汽車的產業政策已經開始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了。在中國后繼的產業政策的施策上，為了保證產業政策的有效性需要做到以下兩點：

一、重申中國的產業政策在原則上允許外國企業、私有企業、和國有企業公平競爭，并且幼稚產業不應當被列入“負面清單”。

二、重申各國政策的結果，包括中國的產業政策的最終結果，都應當取決于公平競爭。

只有這樣，中國才能夠樹立起全球領導者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