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敏
譚學純在《廣義修辭學》一書中提出了“廣義修辭學”的概念,將“修辭活動”定義為“言語交際雙方共同創造最佳交際效果的審美活動,是施受雙方在合作過程中經過符號的中介進行的信息交換行為”。李軍在《話語修辭理論與實踐》中也指出:“修辭是與整個話語過程相始終的話語調控行為。”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紙媒微信公眾號憑借全天候、全覆蓋的傳播能力,準確、及時、靈活地傳遞最新疫情信息和政府部門發布的權威信息,引導了正確的輿論走向,減少了民眾的恐慌情緒。筆者選擇2020年1月23日(武漢封城日)到4月8日(武漢解封日)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的疫情報道,從廣義修辭學的視角提煉其中的修辭策略。
構建話語體系的關鍵是選擇主題內容。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2020年1月23日到4月8日疫情報道的主題內容具體可以分為疫情通報、抗擊疫情、疫情感受、其他相關報道等。
疫情通報提供了精確的確診、死亡和治愈人數,并為尋找密切接觸者提供線索。抗擊疫情主題的報道則是對領導人決策、政府及軍隊救援、醫護人員的英勇、志愿者活動、各地的援助及悼念活動、相關追責的呈現。這兩類報道可以讓民眾全面了解救治患者、防控疫情的信息。疫情感受主題的報道往往以一線醫護人員或患者親身經歷為主要內容,報道他們具體的心理感受,提供與防控疫情的相關信息。其他報道則介紹與病毒相關的知識和防疫知識。
這些主題內容的報道承擔著信息公開、信息追蹤、維護穩定、引導輿論以及公共衛生教育的話語功能。
語境是話語含義產生的重要因素。陳望道在《修辭學發凡》中指出“修辭以適應題旨情境為第一義”,王德春在《使用語言環境》中指出“使用語言的時間、地點、場合、對象、話題,使用語言的人和使用語言所表現的思想等因素構成特定的言語環境”,“離開語境,無所謂修辭效果”。
首先,從事件性質上看,新冠肺炎疫情屬于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造成疫病的病毒前所未見,有較強的傳染性。新冠肺炎的死亡率雖低于“非典”,但同樣沒有特效治療藥物。這些因素總體上對媒體的報道有一定的制約與影響。
其次,疫情是動態發展的,其不同階段的特征也不盡相同。從武漢封城到武漢解封,疫情的發展大致可以分成三個階段,階段不同,報道的內容與語言特征也不相同。武漢封城后的短期時間內,報道以疫情通報為主,如確診、死亡人數,急尋密切接觸者,政府對抗擊疫情的政策性指引,救援的總體安排等。這一階段的報道力求及時傳達準確信息,安撫疫區民眾情緒,樹立戰勝疫情的信心,因此必須嚴肅認真。第二階段是武漢全面抗擊疫情的時期,除繼續報道抗擊疫情的相關政策外,主要報道一線醫務工作者、志愿者的英勇表現和全國各地的援助活動。這一階段的報道會引用一線抗疫人員或患者的經歷,以個人事例來疏導民眾情緒,激發民眾積極參與抗疫、防疫,體現出一種人文關懷,語言表達帶有一定的感情色彩,更加感性。第三階段,武漢疫情基本得到控制,解封在即。這一階段的報道內容主要為悼念逝者,表彰英勇抗疫的醫務人員,感謝來自全國各地的援助人員。此類報道雖包含一定的感傷成分,但更多體現的是一種必將徹底戰勝病毒的積極向上的態度。
最后,從修辭主體來看,媒體在疫情爆發后有義務通過明確的數據與信息,迅速通報疫情的發展以及抗擊疫情、救治患者的進展,以安撫民眾情緒,引導良好的輿論導向。作為接受主體,身處武漢的民眾急于獲得一系列抗擊疫情、保護生命的準確信息,如收治患者醫院的建設情況,醫護人員不足情況的改善,如何自我防護等全方位的信息。而武漢以外的民眾則需要獲取足夠的信息以滿足對武漢情況的關心,同時也需要一定量的防疫信息。
綜合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總結出如下新冠疫情報道的語境特征。
1.時間的緊迫性:媒體必須第一時間提供正確客觀的信息以消除民眾的恐慌心理,消滅謠言,有效維護社會秩序穩定。
2.信息的復雜性:疫情爆發后,信息量在一定時間內膨脹,話語主題眾多,信息的重要性也各不相同。把握話語時機、優選主題內容是重中之重。
3.話題的敏感性:隨著疫情的發展,確診、死亡人數不斷增加。在武漢疫情基本得到控制以前,如何運用修辭策略與技巧,引起大家的關注與共鳴,同時又不會造成民眾的恐慌,通過疫情報道來提高民眾的防疫意識,也是十分重要的。
突發的疫情,全新的病毒,使民眾對及時得到最準確信息的需求十分迫切。因此,在第一時間不回避、不隱瞞地采取正面告知的方式如實地進行報道,是最重要的修辭策略。報道時,應選用客觀、直接的詞語,并佐以大量數據,同時利用微信平臺的優勢,保持第一時間的信息持續更新。
武漢封城以后,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以“最新消息”的方式,發布確診人數和死亡人數信息,之后一直持續更新。
2月10日開始,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在發布“最新消息”的同時,陸續以“×連降”為標題通報疫情控制的情況,如:
《六連降!》:“湖北以外省份新增確診病例人數連降6天。”(2020年2月10日)
《七連降!》:“湖北以外30個省區和新疆建設兵團新增確診病例人數7連降。”(2020年2月11日)《八連降!》:“湖北以外30個省區和新疆建設兵團新增確診病例人數8連降。”(2020年2月12日)
3月19日,發布《0!0!0!終于!》:“3月18日湖北新增確診、新增疑似、現有疑似,零。”這意味著抗擊疫情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之后就是持續報道其他各項數據的逐步清零。
精準數據的不斷更新,可以確保民眾得到準確信息,同時也讓民眾真切感受到疫情得到控制的具體情況,一定程度上減緩了社會恐慌心理。
在抗擊疫情的報道中,有針對性地對抗疫工作進行引導是常用的修辭策略。接受主體是政府各級相關部門及抗擊疫情一線的工作人員,主要由國家領導人針對抗疫、防疫的各個方面下達具有指令性的話語。
比如,《大年初一,習近平主持政治局常委會會議部署這件大事》:“……在這次不同尋常的會議上,習近平再次強調:生命重于泰山,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責任。”(2020 年 1 月 26 日)將“疫情”“防控”與“命令”“責任”聯系起來,凸顯了防控疫情的緊迫感;同時,將“生命”放在首位,比喻為“泰山”,強調了防控疫情的關鍵是救治患者的生命。
又如,《習近平:務必高度重視對醫務人員的保護關心愛護》:“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近日就關心愛護參與疫情防控工作的醫務人員專門作出重要指示,強調醫務人員是戰勝疫情的中堅力量,務必高度重視對他們的保護、關心、愛護,從各個方面提供支持保障,使他們始終保持強大戰斗力、昂揚斗志、旺盛精力,持續健康投入戰勝疫情斗爭。”(2020年2月19日)其中,“務必高度重視”對醫務人員的“保護、關心、愛護”,體現出對奮戰在抗疫防疫一線醫務人員的關懷。
此外,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還通過“人民銳評”,對防疫、抗疫工作提出針對性的意見,如《面對疫情,信心是長效的疫苗》(2020年1月26日)、《越是集中精力戰“疫”,越要確保社會正常運轉》(2020年2月2日)、《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搞“填表抗疫”》(2020年2月4日)和《全民戰疫,故意隱瞞就是給病毒當幫兇》(2020年2月6日)等。
疫情爆發后,面對信息龐雜的語境特征,篩選合適的話題并按一定順序報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疫情是動態發展的,其不同發展階段體現出的特征也不同,報道的內容也不完全相同,針對這一點,我們可以對話題進行優化。如:
《請戰!!》:“同舟共濟,馳援武漢。”(2020 年 1 月 24日)
《壯哉!除夕夜,廣東多支醫療大軍馳援武漢》“……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醫療隊,出發!廣東省第二人民醫院醫療隊,出發!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醫療隊,出發!……”(2020年1月24日)
《除夕夜,飛武漢!》:“解放軍來了!除夕夜,上海大雨,第二軍醫大學150名人民解放軍醫護人員乘坐空軍飛機直飛武漢。”(2020年1月24日)
《解放軍來了!》:“除夕夜,他們出征了。來自人民軍隊的醫務工作者,從多個方面出發,馳援武漢……陸軍、空軍、海軍,出征!”(2020年1月25日)
《除夕夜,他們與時間賽跑!》:“武漢蔡甸火神山醫院,被稱作武漢版‘小湯山醫院’,用于集中收治新型肺炎患者,將在2月3日前建成……”(2020年1月25日)
疫情爆發初期,武漢封城,民眾情緒緊張,尤其是疫區民眾極易陷入恐慌的狀態。1月24日到1月25號的報道中,“馳援”“直飛”“出征”“出發”“集中收治”等關鍵詞會讓疫區的民眾感覺自己并不是孤立無援的,抗擊疫情的工作正有序展開,這樣可以減輕疫區民眾的恐慌心理,幫助維護社會秩序。
疫情通報和針對性工作引導的報道,風格嚴肅,很少進行煽情渲染。但在報道醫務人員的英勇、志愿者的活動以及各地的援助活動時,往往會運用一些煽情的修辭來渲染氣氛。這類報道會引用一線抗疫人員的實際經歷與真情流露的感想,容易引起閱讀者的共鳴。同時,這些個人事例也可以鼓勵民眾,引導民眾積極地參與防疫、抗疫的一系列活動。
比如,《“我是汶川人呀!”24歲護士請戰,聊天記錄看哭……》:“‘這幾天的新聞,讓我想到了汶川地震的場景,我覺得我應該去。’‘因為我和其他護士不一樣,我是汶川的呀!’這樣一段話,來自四川省第四人民醫院內科四病區護士佘沙的微信。……大年三十,醫院征集援助武漢的第一批醫護人員時,佘沙就積極報名請戰,但由于第一批選派的是重癥監護室和呼吸科的護士,她沒有去成。1月25日醫院發布召集第二批醫療隊成員的通知,她又主動報名請戰。”(2020年1月28日)
又如,《“95后”女醫生騎行數百公里返崗!這張通行證讓人淚奔》:“這是一張‘臨時通行證’,從荊州到武漢,距離300公里,在車牌號位置寫的是‘自行車’;這是一段4天3夜的歸程,不分晝夜、風雨兼程,原因只有一個:‘盡快返回工作崗位’……”(2020年2月11日)
再如,《淚目!得知母親過世,火神山護士含淚向家的方向三鞠躬》:“2月11日下午,火神山醫院護士吳亞玲的母親突發主動脈夾層破裂,在云南昆明過世。在抗疫一線的吳亞玲得知這個消息淚如雨下。12日上午,母親的遺體火化仍在抗擊疫情一線的她連通了家人的微信。她說,想最后看一眼母親,面向家的方向三鞠躬,這是吳亞玲悼念母親的方式。心情稍微平復后,吳亞玲還是像往常一樣走進火神山醫院重癥二科,繼續奮戰,抗擊疫情……”(2020年2月13日)
“看哭”“淚奔”“淚目”等關鍵詞經常性地出現在此類報道中,帶有報道者的個人感情色彩,適度地渲染了氣氛,具有一定的煽情作用。需要注意的是,這種感情渲染必須適度,否則會適得其反。
在報道疫情感受時,或多或少會描寫治愈病患如何疏導自己的情緒,建立積極正面的態度。這種報道可以提供疏導消極情緒可行的方式,是一種從側面引導疫區民眾正確疏導情緒的修辭策略。
比如,《我與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抗爭的28天》:“這是中國工商銀行武漢分行員工楊嵐分享的戰勝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的真實經歷,疫情面前,她樂觀而積極,最終戰勝了病魔。我們希望通過她的個案經歷,給正在接受治療的患者希望,給正在一線奮戰的醫護人員力量,給正處于不安之中的人們一些慰藉……”(2020年2月5日)
《看到淚目!新冠肺炎患者講述治愈的故事》:“截至2月17日24時,全國累計治愈病例已過萬。越來越多的患者經過治療后逐漸康復,陸續出院。一段段自述,見證了他們戰勝疾病的必勝信念和與醫護人員之間的感人瞬間……這樣的故事,很‘治愈’……”(2020年2月18日)
諸如此類的報道從側面為民眾提供了正確疏導消極情緒的良好渠道和范本。
疫情爆發的較短時間內,人們對疫情有相對較高的關注度,但仍有一些人缺乏必要的防疫意識。另外,隨著時間的流逝,武漢的疫情貌似也得到了基本控制,大家對防疫的關注度會慢慢下降,防疫的意識也會慢慢減弱。此時,正面提醒民眾提高防疫意識就非常必要了。如《密切接觸者拒絕配合隔離?后果來了!》(2020年1月27 日);《@ 所有人,集聚就是添亂!》:“不要集聚!從‘寧波一祈福聚餐致25人確診’,到‘山東發現聚集性疫情60起’,再到‘北京共報告聚集性病例41起涉及確診病例124人’……因集聚而引發疫情蔓延的案例,不勝枚舉,令人憤怒的同時,不免一聲嘆息……”(2020年2月4 日);《現在就“人山人海”?可真得長點心!》:“……2 月21日,四川廣元市民聚集廣場,扎堆喝茶,不戴口罩,現場情形很‘密恐’。當地政府回應,現仍處于1級響應時期,市民要自覺遠離人群聚集地,嚴重違規的將予以處罰……”(2020年2月23日)等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