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旁白的紀錄片
——紀錄片《西學東漸·根與魂》敘事分析

□ 李捷思 張雪梅

用同期聲、音樂、字幕串成一部紀錄片，是《西學東漸·根與魂》的創作特色。“真實性”作為精神內核貫穿近百年來紀錄片發展的始終，而眾多視聽元素中，同期聲和旁白因與畫面結合緊密，成為反映真實性的重要元素，也承擔影片一部分的敘事功能。傳統的歷史題材紀錄片中，人的語言多以旁白形式表露，專業解說詞替代鮮活的人物說辭，承擔起大部分的敘事功能。

隨著電視紀實語言的深刻發展，同期聲的廣泛應用逐漸改變了解說詞在紀錄片中占主導地位的局面。近年來，隨著受眾年輕化、題材分眾化、收看移動化、播放碎片化趨勢的逐步顯現，電視紀錄片的服務對象拓展至生活在碎片化信息時代的年輕人。過去大氣厚重、表現要素齊全、播放時長充裕、敘述方式多元化的歷史紀錄片，亦需因應受眾群的變化而進行改革創新。《西學東漸·根與魂》即是一個例子。

一、紀錄片《西學東漸·根與魂》內容簡介

1847年春天，容閎前往美國求學，多年后成為美國高等教育史上首位中國留學生，并組織了首批幼童官費赴美留學，被譽為“中國留學生之父”。2017年是容閎誕辰189年，其時，珠海廣播電視臺已完成歷史文獻紀錄片《容閎》的制播，并以精編4集的形式在央視播出。《容閎》凸顯主人公矢志不渝的愛國主義情懷，展現了容閎的人生奮斗篇章，豐富了“中國留學生之父”的人物形象。

2017年11月，珠海廣播電視臺再接再厲，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大方向指引下，以年輕受眾為首要收視群體，啟動留學文化資源搶救性采訪活動，協同珠海中國留學博物館籌備中心，赴新加坡采訪容閎后裔、珠海籍留美幼童容星橋已故孫子容應騫先生的夫人等，創作紀錄片《西學東漸·根與魂》。該片由三代人講述容閎精神，制作形式新穎，蘊含深刻思想內涵。

全媒體時代，受眾的收看方式和收看訴求發生了深刻變化。考慮到移動收視的比例大幅上升、次均收視時長趨于縮短、小屏不利于通過畫面細節表達主旨等情況，《西學東漸·根與魂》全片利用原聲資料還原歷史風貌，借鮮活的同期聲以敘事，呈現平民的、向上的，具有歷史傳承感和愛國使命感的容閎及其后裔形象。

片子剪輯為五個部分，分別介紹容閎具有歷史意義的跨國婚姻；容閎留美后報效祖國之心；容閎家族“一定要對社會有貢獻”的精神傳承，以及后人從事教育的理念；眾多留美幼童的后裔從事教育工作，他們以身為中國人為傲；容閎后人對故鄉珠海優雅淡泊的城市定位的驕傲，以及對祖國高速發展的自豪。

二、《西學東漸·根與魂》的創新點

（一）摒棄解說詞占據主導地位的創作方式

《西學東漸·根與魂》不設旁白和解說詞，用同期聲、音樂和字幕串聯全片，一定程度上避免創作者過多的情感介入和影響，達到客觀的傳播效果。而且受訪對象的原話本身就具有很強的現場感，更容易讓受眾對容閎這個歷史人物有直觀的認識，產生情感上的共鳴。

（二）宏大主題的個體化呈現

當下人們越來越不習慣接受主題先行、宏大敘事的創作理念。《西學東漸·根與魂》摒棄了宏大敘事，用容閎后人對他的理解和描述，串聯起受眾對容閎的認知，實現個體化的呈現與表達。這種描述固然帶有主觀色彩，比如容閎孫子容永成在影片中提到：“我母親怎么跟我說，你的爺爺是第一個去美國念書的人，你的外公也是對國家有貢獻的人，所以你長大不可以做一個沒出息的人。”這種偏重于個人情感的表達，能夠讓受眾體會到容閎精神對其后人留下的深遠影響。

（三）影片制作、時長適應新媒體環境下受眾的接受心理

影片充分考慮新媒體環境下受眾時間碎片化的觀看特點，以小而精良為制作特色，充分調動受眾的視聽感覺，在珠海電視臺播出后，也通過微信等新媒體平臺進行多平臺分發，成為珠海市人文歷史的亮眼名片，實現傳播效果的最大化。

三、紀錄片中的聲音創作元素

聲音是紀錄片語言中非常重要的元素，具有強大的敘事功能，能夠按照時間或空間的順序交代故事背景，理清故事發展脈絡，此外，紀錄片中的聲音還承擔著以下功能：（1）塑造人物形象，介紹人物關系。在紀錄片《西學東漸·根與魂》中，介紹人物關系時主要運用同期聲，容閎長子、嫡孫、外孫女的采訪對話為受眾介紹人物及事件發生的特定歷史背景，介紹人物之間的關系，推動敘事的向前發展。（2）營造故事背景，渲染環境氣氛，從而獲得真實感。在紀錄片創作中，事件發生的背景或者人物所處的環境影響著主題的表達和內容的敘述。（3）聲音可以彌補畫面表達的種種不足，達到烘托氣氛的效果。

美國電影理論家比爾·尼克爾斯認為，紀錄片的聲音創作可以大致分成四種模式：真實電影模式、格勒爾遜模式、個人追述模式和訪問談話模式。《西學東漸·根與魂》屬于這一分類標準下的訪問談話模式，注重對采訪過程中人聲的表達，“常常把直接談話結合于訪問會見中”。這種模式的特點是，“直接使用被采訪對象的話，創作者的主觀意圖經由被采訪對象之口說出來，所以采訪問題的設計和采訪對象的挑選成為創作者表達自己的途徑”①。

四、紀錄片中聲音的敘事功能

1969年，敘事學由法國文藝理論家托多洛夫在《〈十日談〉的語法》中提出，是一種對文學中的敘事作品的結構分析。發展至今，敘事理論被廣泛應用到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等領域。敘事結構的建立是紀錄片創作的一個重要流程，這種敘事不是事件或者情節的一種靜態的呈現和反映，而是敘述者通過某種敘述行為或者技巧，運用敘述話語敘述故事或者事件給受眾的一種動態的雙向交流過程②。

大量應用同期聲，改變了紀錄片解說詞占據主導地位的局面，同期聲甚至一躍成為電視聲畫結構中的主要角色，向受眾展示真實感強烈的、生動且富有權威性的內容，詳細說明片中事情發展和人物命運，并與其他紀錄片構成要素一同交由受眾分析判斷，從而使受眾得出自己的觀點。而且，同期聲本身具有很強的現場感，更容易將受眾帶入到某種具體的情境之中，產生情感共鳴。

隨著紀錄片創作的不斷發展，對同期聲的定義也逐漸不局限于在拍攝畫面時簡單地“記錄”下同步的聲音效果，而是創作者融入主觀創作意圖，選擇或者設計某些聲音元素，以喚起觀眾對影片中所涉及的事件、人物，以及所處世界的認識和思考③。

五、《西學東漸·根與魂》的敘事分析

《西學東漸·根與魂》中有著豐富的故事，比如容閎的跨國婚姻、組織幼童官費赴美留學、容閎家族傳承至今的教育理念等。除了畫面元素，影片主要通過以下三個方面的內容來實現其敘事功能。

（一）同期語言

紀錄片中的同期語言，主要指采錄下來的受訪者介紹自己針對采訪主題所了解的事情。《西學東漸·根與魂》圍繞容閎一生的經歷采訪了容閎嫡孫容永成、長子容志鳴、外孫女白翠文，影片將容閎當年赴美乘坐的亨特利思號模型作為引子，配以容永成先生的同期聲展開敘述。通過祖孫三代的講述，受眾不僅能看到容閎后人對先人、對往事、對故土的深情，還能體會容閎精神的傳承和延續。該片將受訪者對容閎的種種回憶串聯起來，從各個不同的敘述角度勾畫容閎的一生。由于受訪者都是主人公的親屬與朋友，有著順序性的生活經歷和鐫刻在心的良好家風，因而他們的描述能給受眾帶來更為真實的感覺。

（二）音樂音響

音樂能體現拍攝環境的時空特征，營造紀錄片的環境氛圍。在傳統的電視理論中，音樂音響是作為“效果”而浮現的，其敘事功能和意義則常常被忽略。翟德爾在《影像藝術》中認為，電影與電視音響的功能主要可以歸納為：（1）提供主要的或附加的資訊；（2）制造情調與美學能量；（3）補充銀幕事件的韻律結構④。

通過恰如其分的安排，音樂音響能給受眾帶來時空感和立體感，令受眾很容易進入紀錄片所還原的那個特定的情境中去。《西學東漸·根與魂》以英國劇作家托馬斯·黑恩·貝理創作的《Long long ago》作為鋪墊，旋律舒緩深沉，輕松地將種種往事帶入受眾的思緒中，畫面配以大量新穎流暢的跳躍式剪接技巧，時空穿梭之感油然而生，也象征著幾代人的血脈和精神得以連接。

（三）雙語字幕

字幕的輔助作用可以彌補同期聲的缺陷，比如片中的容閎后人由于長期生活在國外，中文表達能力和方式可能與國內受眾的理解能力有所脫節，這時，雙語字幕就能夠及時地修正受訪者言語表達上的不確定性。比如，容永成的同期聲中有幾處意思表達不完整的片段，雙語字幕能幫助受眾理解他的語義，字幕括號中的文字則具有提示和補充含義的功能。

字幕的恰當應用，對紀錄片的畫面組合、內容延伸的連續性和完整性產生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西學東漸·根與魂》配以音樂字幕和中英文雙語字幕，一定程度上替代了紀錄片解說詞的解釋和敘事意義，起到了交代故事背景、補充說明信息、推動情節發展的作用，在小屏移動播放的觀賞環境下，尤其能幫助受眾理解影片的敘事內涵。

六、結語

中國近年來出現一大批具有優秀創新意識的紀錄片，《西學東漸·根與魂》的創作者也希望能有所創新，跳出傳統紀錄片創作的窠臼，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在片尾，畫面轉向了珠海市情侶路上的燈塔，寓意著以容閎為代表的教育興國人士的精神時至今日仍指引著后人。中國的紀錄片行業在摸索中不斷成長，我們希望看到，未來的紀錄片市場也將朝著更專業化與創新化的方向發展。

注釋：

①于錚.紀錄片創作中的聲音敘事性研究[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07:6.

②劉錦錦.從敘事學角度看電視紀錄片《創新之路》的科學傳播之道[J].新媒體研究，2016(22):9.

③趙曦.紀錄片邊界問題研究[D].北京:中國傳媒大學，2008.

④李曉峰.用話筒記錄用聲音述說——淺談電視紀錄片中同期聲的敘事功能[J].電視研究，2003(0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