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首歌跪

劉西鴻

作家

在雌雄混音的SOS歌中，他們唯一、僅僅、只是唱出了一種態度：就是弱勢群體努力的掙扎，就是疾病中身體求生的呼喚。

我看到有條消息在網絡上連續上頭條：“開口跪！迪瑪希驚艷獻唱”。

哈薩克斯坦歌手迪瑪希用法語獻唱的歌，名叫《一個憂傷者的求救》。

一首法語歌被哈薩克斯坦歌手翻唱很正常，迪瑪希的歌曲被反復轉播。我讀著網絡，上中國人對他的驚嘆，卻勾起自己傷心的回憶。

“SOS?dun?terrien?en?d?e?tresse”（一個憂傷者的求救），啊，一晃眼四十年過去了！

1978年，法國出了一部“前所未有”的音樂劇《星幻》。說它“前所未有”是因為幾個方面：這是法國第一部“搖滾歌劇”一之前的音樂劇沒有什么金屬搖滾，音樂劇屬輕歌劇。這部劇故事情節神秘、荒誕且非常前衛。它描述的是五十年以后的幻想世界，由娛樂場所、金錢大亨、迷惘青年和恐怖主義組成的超級都市里發生的曲折故事。《星幻》從1979年演到2004年，唱紅了歐美一批實力歌手，其中有中國人很熟悉的席琳·迪翁。席琳當年在加拿大舞臺高歌《星幻》單曲時，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

《星幻》的出現對當年搖滾樂粉絲來說實在是太有感覺了，里面的單曲唱到哪里就酷倒那里的一大片人。幾首單曲連年賣到白金級，當然包括這首sOs一憂傷者的求救。

歌劇的詞作者，是加拿大人呂克·普拉檬東，這個人后來被譽為法語音樂劇的教父，這部劇讓他名利雙收，當然還因為他后來又寫了紅遍全球的音樂劇《巴黎圣母院》的詞本。普拉檬東1942年出.生，今年七十八歲。《星幻》的音樂作曲，是法國人米歇爾·伯杰。

我們今天任何人如果講到法國音樂劇、法國搖滾樂，講到有創造性的法國音樂人時，伯杰絕對是一個聞名遐邇的名字。米歇爾.伯杰集鋼琴家、歌手、編曲、作曲家、舞臺藝術、指揮家于一身，再加上他有個“聲音和長相一樣甜美的偶像歌手”妻子——法蘭西·高。是的，法蘭西.高在初版《星幻》里擔綱演出。

1992年8月初，伯杰在法國南部度假時打了場網球，心臟病發作，突然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年僅四十四歲。那個年份，是《星幻》各種單曲紅遍歐美時，噩耗傳出，路人皆痛。

“一個憂傷者的求救”算是《星幻》中對歌手演唱功底特別挑戰、對聽眾特別提神的單曲。1978年以來的幾十年，能接受挑戰的只能是實力派，這批實力派中有三個，每個都特具個性，幾乎都可以貼上唱SOS的專利。

第一個是法國原唱丹尼爾·巴拉萬，這是個以“絕不妥協的反叛者”而聞名的歌星，1952年2月出生，1986年1月在非洲馬里因直升機墜毀而離世。巴拉萬當年正值事業高峰，遇難時年僅三十三歲。他去非洲干什么了呢？是跟著越野賽的創始人去給當地安裝水泵！自那至今三十年，每年他的粉絲都在遇難日做紀念。巴拉萬有一把昂揚的聲線，SOS他唱得如泣如訴，雌雄難辨。

另外兩個，是馬修·伽拿貝和格雷戈里·勒馬夏爾，前一個很年輕，后一個也很年輕且二十三歲就離世了。可能很多中國歌迷都還記得2004年法國的歌手選秀比賽，二十一歲的勒馬夏爾借《一個憂傷者的求救》獲冠軍，情形和今年“湖南衛視歌手2017”特別相似。三年之后，患天生性基因疾病的勒馬夏爾因病情惡化離世。

迪瑪希的法語我沒有一句聽得懂，他高低音、男女聲和童聲都唱得出來，還能唱出電腦合成的效果，能唱得出人聲音的金屬質地。我覺得所有法國唱者都沒有迪瑪希的本事，無論巴拉萬、伽拿貝、還是患先天性黏液稠厚癥的二十一歲的勒馬夏爾。在雌雄混音的SOS歌中，他們唯一、僅僅、只是唱出了一種態度：就是弱勢群體努力的掙扎，就是疾病中身體求生的呼喚。它和迪瑪希“咸素有高士志，造詣漸遠，閑游終南山，乘月吟嘯，至感慨泣下”的感覺，是完全、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