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 鮑安琪 霍思伊

2月9日,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ICU病房, 重癥監護室主任彭勇(右一)手持掌上超聲儀協助四川省人民醫院重癥醫學中心主任黃曉波(中)運用ECMO技術共同搶救重癥患者。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是武漢市第一批疑似、確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收治定點醫院,也是四川省第一和第二批醫療隊288名隊員的集結地。從1月26日正式進駐到2月9日,四川援助湖北醫療隊已在該院連續奮戰整整15天。

四川醫療隊和紅十字會醫院的醫生正在聚光燈下為患者進行穿刺,為接下來運用ECMO技術做前期準備。攝影/湖北日報 柯皓

2月9日,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隔離病房,來自華西醫院的護士何國慶準備為患者注射。攝影/湖北日報 柯皓

2月9日,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隔離病房,四川醫療隊護士李雪(右)隔著一扇門和武漢協和醫院護士劉慧玉(左)交流。攝影/湖北日報柯皓

1月23日,武漢大學中南醫院急救中心隔離病房,醫務人員正在詳細記錄每位患者的治療情況。攝影/湖北日報 魏錸

2月9日, 武漢市紅十字會醫院隔離病房,四川醫療隊的護士們合力抬動昏迷的重癥患者。攝影/湖北日報 柯皓

2月6日晚,武漢市蔡甸區人民醫院隔離病房,醫護人員正在轉運一名患者。攝影/長江日報 陳卓
如何避免成為第二個武漢,是當前抗疫中湖北其他城市的共同命題
1月21日,黃岡成為武漢之外首次通報確診病例的湖北城市。1月27日,隨著神農架林區首次通報確診病例,湖北省12個地級市、1個自治州、4個省直轄縣級行政單位全部通報了確診病例。
1月23日,湖北各地市發布了定點醫院名單。當天,武漢“封城”,鄂州、黃岡等城市緊隨其后,四天內,除了山林遍布的神農架以外,湖北各地市都進入“封城”狀態。
“黃岡告急”“孝感告急”“鄂州告急”“隨州告急”“天門告急”……隨著確診數不斷攀升,床位緊張、醫護人員緊缺、物資難以為繼,類似的報道在媒體上輪番出現。
相較武漢坐擁幾十家三甲醫院的醫療資源,根據《中國新聞周刊》統計,湖北其余地市所擁有的三甲綜合類醫院,最多的四家,比如宜昌;多數只有一家,包括黃岡、孝感、隨州、鄂州、黃石、咸寧;有的甚至一家也沒有,比如神農架林區。
1月29日,湖北省長王曉東在發布會上說,“決不能讓黃岡成為第二個武漢”,他同時也提到了孝感等其他城市。
如何避免成為第二個武漢,是抗疫中湖北其他城市的共同命題。
孝感和黃岡,因其極高的確診人數,成為這次疫情中除武漢外最引人關注的湖北省內城市。截至2月10日24時,孝感累計確診2642人,黃岡累計確診2332人,比確診人數排在其后的隨州(1095人)多出了一倍。
作為省內地理上離武漢最近、來往最密切的兩個城市,黃岡和孝感均在武漢一小時高鐵圈內。而作為省內戶籍人口排名第二(黃岡740.64萬)和第五(孝感517.54萬)的兩座城市,龐大的人口基數與便捷的交通都注定了其與武漢的來往人口數量。
百度的大數據顯示,春運高峰的1月16日~22日,黃岡和孝感是武漢市流動人口最主要的兩個目的地,每天會接納武漢超過25%的外流人員。
黃岡市副市長陳少敏說,武漢實行交通管制之前,出城人員中14%到達了黃岡,約70萬人。孝感市長吳海濤說,在第一輪全面摸排中,孝感市摸排506萬人,其中武漢返鄉人員有39.35萬人。摸排發現發熱人員11524人,其中武漢返鄉人員4509人。截至1月31日的確診和疑似病例中,武漢返鄉人員占比分別為60%和66%。
目前在湖北省內確診數較高的其他幾個城市,包括荊州、襄陽、隨州、黃石、宜昌,也都是百度大數據所顯示的,封城前一周與武漢來往最密切的一批城市。
最近幾天,還有兩座城市的確診人數引起外界關注,分別是在湖北地級市中人口最少的鄂州、隨州,截至2月10日24時,這兩座城市累計確診人數卻分別高達790人、1095人,后者已躍至湖北確診人數的第四位。

信息來源:公開資料整理。圖標制作:韓春燕
鄂州地處黃岡與武漢之間,面積小,但與武漢聯結十分緊密,城際鐵路前往武漢不到半小時,用當地人的話說,“買房在武漢、就業在武漢”。隨州位置稍遠,但作為農業大市,有不少人在武漢打工。隨州市長克克說,節前從武漢返回隨州的人員有11.2萬人,其中80%都是來自農村。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新增確診數的變化。這一數據不僅與感染人數、人口基數相關,還與核酸檢測能力的變化有關,黃岡、孝感的數據變化都能說明這一問題。
從封城到2月初,核酸檢測工作一直是湖北省內各地市的一塊心病。中央派往黃岡的督察組給出的意見中,就包括抓緊完善檢測方案,優化檢測流程,加快檢測速度。
1月16日之前,核酸檢測權在國家疾控中心。之后,國家把檢測權下放給湖北省疾控中心,檢測能力在每天300例左右。1月20日之后,地市有了檢測權,但需要將第一次檢測結果送省里復核。因此才有了1月22日黃岡首次通報確診病例,以及1月24日孝感首次通報確診病例。
一開始,試劑盒的供應并不充足,地市各醫院在送檢時都比較謹慎。黃岡某鄉鎮醫院護士長李玲(化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醫院對就診病人進行體溫排查,之后通過抽血、咽拭子以及胸部CT復查,懷疑是疑似病例的,就收治進來,一人一間,避免交叉感染。如果觀察的三日內持續發燒,再請區級人民醫院會診,若被認為是疑似病例,再送區級人民醫院進行下一步的確診等步驟。多的時候,該鄉鎮醫院住過十多個疑似病例。
后來,各地市的試劑盒供應逐漸充足,但限于檢測人手不足,檢測速度仍然不快。黃岡、孝感也都曾公開呼吁,需充實檢測人員。
黃岡的變化始于1月29日,麻城、浠水兩縣被允許進行檢測,確診數據有所提升。之后的幾天,來自國家疾控中心的8名人員、中科院武漢病毒所的5名人員以及云南疾控中心的4名人員依次到崗,充實黃岡疾控中心實驗室檢測人手,快速提升了其疑似病例送檢速度。
確診數字在短期內有了快速提升。當時,黃岡市長邱麗新說,到2月2日,黃岡現存的1000多例疑似病例很快就會檢測完畢,而當中可能有很大比例是確診病例,所以這兩天黃岡的確診病例還會有大幅度的提升。確實,2月1日和2月2日是黃岡截至目前單日新增的兩個峰值,分別是276、244。
孝感市也在1月31日迎來了國家疾控中心的4名支援人員,其確診數字也在之后有了提升。
湖北省副省長楊云彥提供了一組數據,當時,中國疾控中心共有83位實驗室檢測人員支援湖北。2月5日當天,全省檢測樣本12277例,武漢市檢測樣本6500份。
也正是從這一天起,黃岡、孝感這兩座城市的累計確診人數排名有了變化。截至當天24時,孝感市的確診病例首次超過黃岡,成為湖北省乃至全國確診人數僅次于武漢的城市,新增424例,總數達1886例;而黃岡新增162例,總數為1807例。
孝感市衛健委副主任戴杰群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這主要是因為孝感市集中力量開展采樣、送檢、確診,兩天來共送檢樣本2155份,這些樣本中主要是來自發熱門診隔離觀察的病人、之前由于檢測能力跟不上而沒有及時檢測的隔離治療的疑似病人。
孝感市云夢縣人民醫院黨總支書記劉厚慧也確認了這一說法。最近一段時間,云夢縣人民醫院將疑似病例的樣本通通上交檢測。
孝感市長吳海濤對媒體表示,自2月1日至6日,孝感市送檢樣本5668份,是此前累計送檢樣本數量的1.83倍。目前孝感市已基本完成了累積的疑似病例檢測。另外,凡是發熱門診留觀和收治入院的疑似病例都納入檢測對象。其中從發熱門診留觀人員中取樣送檢3708份,為大量真正的患者縮短了確診時間。
不斷攀升的確診和疑似病例人數之下,首要問題是,病床數夠不夠?經濟基礎薄弱、確診人數更多的城市,在此問題上面臨著更大的壓力,比如黃岡。
2月1日,黃岡市長邱麗新在新聞發布會上公開黃岡床位數,全市29家定點醫院共可提供4200張床、2831間房。從首次公開確診人數到當前,從市區到鄉鎮農村,黃岡的床位進行了數輪擴充。
1月21日,在鐘南山宣布新冠肺炎可以人傳人的第二天,黃岡確定了13家定點醫院和29個發熱門診。市區有三家定點醫院,分別是市傳染病醫院、惠民醫院以及龍王山老年公寓,一共360張床位。
三天之后,隨著病例的快速增加,黃岡市決定,緊急啟動還沒有完全竣工的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簡稱大別山醫療中心)——這是黃岡市中心醫院的新院區,原本將于今年5月搬遷。這個黃岡版“小湯山”可以額外提供1000多張床位。
據媒體報道,因分級診療制度,縣鄉醫院承擔著兜底收治的功能。黃岡某鄉鎮醫院護士長李玲(化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1月24日,醫院將內科的數層樓都全部改造成隔離病房。曾有媒體報道,黃岡市蘄春縣劉河鎮衛生院于1月31日建好的“發熱病房”,是一處駕校內1200平方米的板房中設置的8個集裝箱,這個小鎮的“小湯山”能安置40位病人。
緊急情況下啟用的病床、病房,符合“傳染病房”的標準嗎?答案并不樂觀。
衡陽市中心醫院重癥監護科副主任醫師劉軍是湖南衡陽馳援黃岡的醫療隊隊長,他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黃岡市區的惠民醫院是社區醫院,無法承擔危重病人的搶救與治療。成為定點醫院后,臨時改造出隔離區,增加床位。
黃岡市傳染病醫院也類似。孫亮(化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的父親在確診之后,幾次三番地央求發熱門診的醫生,終于住進市傳染病醫院。父親告訴孫亮,醫院條件簡陋。此時情況已較嚴重的他,甚至無法全天監測血氧。入住兩天后,父親去世。給孫亮打的最后一個電話,是希望能在第二天早上喝上一口熱稀飯——醫院的微波爐很少,而他已無法下床去加熱菜飯了。
而黃岡市區內的第三家定點醫院,甚至都不是一家醫院,只是一座老年公寓,臨時開辟出來用作疑似患者的隔離區。
哪怕是被稱為黃岡版“小湯山”的大別山醫療中心,在衡陽醫療隊進入時,仍然非常簡陋。防水地面、床鋪以及簡單隔離雖已備齊,但該中心本身并不是按照傳染病醫院的規格打造的,屬于臨時改造,護士站、醫生站與病房是相通的。而傳染病病房要求,患者和醫護人員的出入通道應有明晰的劃分,并設有污染區和緩沖區,確保切斷感染源,這些大別山醫療中心都沒有。劉軍等人臨時用塑料板、木板等對這些通道做了簡單劃分,更多的仍然靠個人防護。
快速增加的病例,并沒有給湖北各地市建設專業病房的時間。
1月22日,黃石市中醫院團城山院區騰空感染科,用于確診病例的定點收治,五天后,院區全部騰空,整體作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確診收治的病區;1月29日,鄂州在原有醫院老院區的基礎上開建雷山醫院,用“集裝箱+活動板房”形式,共設計病房386間,772個床位,預計2月15日交付使用;2月1日,十堰市新冠肺炎第二救治醫院交付使用,前期開設三個病區,可容納100個床位……
湖北省副省長楊云彥說,截至1月31日24時,在武漢之外,湖北共確立了120家定點醫院,加強現有病床的征用改造,同時要求各地按照科學救治和能快則快的原則,通過改建、擴建現有的醫療機構集中新建救治醫院,或以征用賓館、飯店等形式來加快增加救治場所。
新冠肺炎蔓延以來,防止交叉感染的傳染病房三區(清潔區、污染區和半污染區)、兩通道(醫務人員通道和病人通道)在不少臨時騰出的病區內只能勉強實現。
收治確診病人之外,疑似病例、無法排除感染可能的發熱患者以及確診患者的密切接觸者也引發各界關注。這批人是防控的重點,如果控制不好,他們將成為“移動傳染源”。

1月29日,武警湖北總隊黃岡支隊官兵為擔負隔離任務的大別山區域醫療中心搶運物資。圖/新華
2月2日,武漢市提出,要對上述幾類人員進行集中收治和隔離工作,隨后,湖北省也將此要求正式下發給各地市。
孝感市衛健委告訴媒體,截至2月9日,孝感市設立了142個發熱病人集中留觀點,主要是賓館、學校等場所,共有5111個房間。
劉厚慧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作為二甲醫院,其諸多科室都已停診,將病區騰出來,收治疑似患者,“醫院本部基本都為發熱病人服務了,其他診療能往后放就往后放了。”
云夢縣招商局局長柳駿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云夢縣征用了17個酒店留觀發熱病人以及確診患者的密切接觸者,招商局負責其中一個酒店,留觀密切接觸者40多人,一人一間。一旦發現其中有人發熱,立即送往發熱門診。
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成員李蘭娟曾在接受采訪時說,這次疫情之下,在全國其他各地是很多醫生服務幾個病人,而在湖北,則是一個醫生要照護好多病人,所以醫務人員非常辛苦,醫療資源短缺等問題也顯示出來。
以常住人口來計算,湖北各地市每千人擁有執業醫師數,除了荊州、潛江并未在2018年的公報中公布具體數據之外,最緊張的是隨州、孝感,分別是1.83和1.89人,另外天門、黃岡、鄂州,均在2人左右,武漢在3.45人左右。
從絕對值看,排除幾個縣級市的特殊情況,各地級市所擁有的執業醫師,鄂州、隨州、黃石、荊門、恩施、孝感均低于10000人,武漢則擁有38200人。不難想象,各地市確診和疑似病例的不斷攀升,給醫護人員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1月25日左右,各省分別選派由呼吸內科、傳染病科、重癥醫學科組成的醫療隊趕赴湖北各地市,增援當地醫護力量。
不過,仍有幾個地市在此后發出了求援信息。
1月27日,黃岡防控指揮部率先請求國家支持調派人員支援。因為黃岡臨床需求極大,醫療救治力量薄弱,雖然有湖南、山東兩支醫療隊伍增援,但救援力量都集中在市一級,縣鄉兩級醫務人員、檢測技術人才仍然嚴重不足。急需流行病學專家6人,檢驗檢測專家4人,呼吸、重癥、感染等專業醫生523人,護理人員911人。
2月6日,隨州也在發布會上呼吁,全市缺醫護人員718人,其中專業醫生212人,護士506人。
當天,湖北省副省長楊云彥也提到,目前的醫務人員還是有缺口,有9個市州請求支援醫護人員。初步統計缺口有2250人左右,且這是較為保守的數據。
另一種求援方式,是求助志愿者。
2月3日,襄陽防控指揮部公開發布公告,招募醫務志愿者。一天半內,603人報名,初步審核出具備資質的326人,幾天后,46名志愿者陸續上崗。
與此同時,感染率、病死率都在湖北排名較前的鄂州發出倡議,希望60周歲以下(視身體情況,可適當放寬),身體健康的退休、離職醫護人員和個體醫務工作者積極參與疫情防控工作。幾天后,有97人報名參加,目前已有志愿者到崗。
求援信息中,值得注意的是,黃岡、隨州都提到了對“重癥醫學科、感染科、呼吸科”等醫生的需求,可以說,這些專業醫生對于各地重癥,尤其是危重癥的治療至關重要,某種程度上說,病死率也與此相關。
隨州就曾在發布會上公開表示,對確診病例中的危重癥患者原則上在市中心醫院進行集中救治,盡最大努力降低病死率。
隨州曾向上級請求給予醫護人員支援。2月5日,湖北省安排省腫瘤醫院的31人醫療隊連夜馳援隨州。該醫療隊隊長朱定成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隨州提出的要求,即希望重癥醫學科給予支援,當時,隨州已有834例確診,9例死亡。
支援隊的31人由重癥醫學科的10名醫生、6名護士以及其他普通病房的15名護士組成。這其中,10名醫療專家分四個小組分別進入隨州中心醫院重癥醫學科和感染性疾病一病區、二病區、四病區參與科室值班,指導和幫助治療危重患者。據了解,目前隨州共有18名危重患者和2名重癥患者。
當前,湖北省病死率最引人關注的城市,除了武漢就是天門。截至2月11日24時,天門市累計確診261例,死亡10例。3.83%的病死率僅低于武漢市的4.05%,超過了其他地市。
天門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指揮部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這10個死亡病例,發生于1月27日至2月2日。其中,有5例入院第二天即死亡,有5例合并其他基礎疾病死亡。
2月8日,國家專家組到天門指導救治工作,包括省衛健委黨組成員、副主任涂遠超,中華醫學重癥醫學分會主任委員、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重癥醫學科主任管向東,北京地壇醫院感染二科主任醫師蔣榮猛等。
防控指揮部介紹,當時專家組認為,有5例入院第二天即死亡,失去了早期治療時機,因此強調及時就診;有5例合并尿毒癥、糖尿病等基礎疾病死亡,因此強調應加強多學科協作,合理整合相關專業,做到“一人一策”。另外,天門死亡率高的問題還有諸多因素,比如確診核酸檢測陽性病例少是原因之一,不符合全省陽性率的規律,要從標本采集規范、實驗室質量控制等多方面認真分析原因加以改進。
或許是出于上述原因,2月10日天門新增確診44例,是此前單日新增的兩倍。截至2月10日24時,天門市仍有重癥病例96例,危重病例3例,占據目前接受治療的239名患者的41.4%。
2月7日,國家衛健委醫政醫管局監察專員郭燕紅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將建立16個省支援武漢以外地市的對口支援關系,全力支持湖北省加強病人的救治工作。
目前,這批支援醫護人員正在一一到位階段,各地此后的治愈率和病死率還有待觀察。
“我們慈善總會這邊,N95(口罩)、醫用防護服庫存為零!”
2月8日下午,孝感市慈善總會接受媒體采訪,緊急求助醫用物資。自1月25日前后,武漢之外各城市醫院求助社會,希望各界能馳援快速檢測試劑盒、體溫槍、醫用N95口罩、醫用口罩、護目鏡、防護服、消毒液等醫療用品以來,類似的求助始終在反復發生,未曾好轉。而在確診人數最多的孝感、黃岡,這一矛盾十分突出。
劉軍所在的湖南衡陽馳援黃岡醫療隊,剛進入大別山醫療中心時,防護用品十分緊張。他們通常是在滿足最基本醫療人員配比的基礎上,有計劃地分組進入污染區。物資實在缺得厲害時,再向大別山醫療中心的相關領導催要。
大別山醫療中心尚且如此,市縣乃至鄉鎮醫院的物資更是難以滿足。黃岡市黃州總醫院醫療物資采購負責人張志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去年12月底,肺炎的消息剛傳出時,醫院就陸續采購了數批醫用N95口罩。最后一次采購在春節前,當時,貨源已極度緊張,三萬個口罩來自陜西,價格從每個4.5元漲價到9.5元。
張志剛表示,每天都有人來向他催要口罩,“但我真的沒辦法,有時候吵得急了,也會讓人拿走5個、10個的,重點科室自己分配一下。現在你去這些醫院看,普通科室的醫生和護士沒有人戴N95。”
醫院只能優先保障發熱門診,傳染科和CT室這些風險最大的科室。其他科室則退而求其次,保障外科口罩、醫用護理口罩或者工業標準的口罩。
劉厚慧有著同樣的焦慮。與黃州總醫院相似,孝感市云夢縣人民醫院同樣只能給隔離病區、感染科等風險最大的科室勉強提供醫用N95口罩,其他科室則全部是普通口罩,院領導也不例外。
春節之前,云夢縣人民醫院采購了幾十個醫用N95口罩、幾十套醫用防護服。按往年經驗,有兩年保質期的防護服通常都用不上,最終一般都報損。
這是區縣以及鄉鎮醫院的常態,受資金鏈所限,加上這些年傳染病也很少,醫用防護服、醫用N95口罩都備得不多。疫情初始時,若哪個基層醫院能有百套防護服的庫存,就算很多的了。
1月28日晚,醫院的醫用N95口罩即將斷貨,經協調,他們緊急派車去武漢運回了500多個他人捐贈的口罩。
一位不愿意具名的采訪對象表示,上級分發的物資,即使有好的,也很少會給縣一級。面對窘境,各地方采取的方法無外乎幾種:采買、等待定向捐贈及上級調發。
春節前后,云夢縣成立物資保障組,招商局局長柳駿成為編外人員,因其人脈廣、與外界來往多,與經信局、工商聯、商務局一起,負責開拓物資渠道,廣撒網。
疫情之前,醫院的物資采購要通過省內統一采購平臺,平臺對相關企業有過一輪篩選,醫院在此范圍內選擇、議價,經醫院相關部門負責人共同討論,最終簽約。通常來說,與醫院簽約的通常是經銷商,少有廠方直接來簽的。
疫情發生之后,采買方通常要脫離中間采購平臺,找經銷商、生產廠。雙方可能從未打過交道,又沒有可信任的中間平臺,信任危機就此產生。云夢縣通常選擇老鄉做中間擔保人,聯系貨源或渠道。比如,通過一位在外省的老鄉拜托他的朋友在迪拜采買2萬個口罩,經飛機運回上海,再抵達湖北。
也有民間志愿者組織在此過程中承擔委托購買的角色。志愿者郭飛是在深圳創業的孝感人,他在除夕夜建群,更多志愿者加入,形成物資開拓、物資跟進、物流保障、財務公開、機構委托采購組等幾類分組。漸漸地,包括孝感市中心醫院(三甲)在內的60余家孝感市、區縣以及鄉鎮醫院也逐漸加入。醫院、民間志愿者、官方共同形成了這個“醫療需求聯合體”。
幾方人員在采買過程中均發現,許多防護用具廠家已逐漸被當地政府接管,無法自行買賣給湖北各地市,個別地方已出現地方保護主義的苗頭。郭飛介紹,一批來自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的手套,司機帶著防疫指揮部開的各類加蓋紅章的證明去拉貨,卻被當地在縣境截住,一天一夜后,經過孝感以及其他區縣不斷與當地協調溝通,這批貨才被放了出來。他們還曾聯系安徽的酒精廠,但對方已被接管,不賣,“我們沒廠,只有靠買。你不賣,我咋整?”
而截至2月4日,工信部已協調國內生產的企業累計向湖北發送醫用防護服21.9萬件、護目鏡23.3萬個;截至2月7日,全國口罩生產企業產能利用率已經達到73%,其中醫用口罩產能利用率已經達到87%。
但近幾天來,各地市的不少醫院仍在不斷向外界發出求援信息,口罩、防護服、隔離衣、酒精等仍然處于緊平衡狀態。“物資到底去了哪里?”不止一位采訪對象提出這個疑問,但至今仍然沒有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