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是什么

在2400多年前的古希臘，雅典城的廣場上有一個古怪的老頭子。他毛發稀疏，鼻子寬而塌，身材肥碩，不修邊幅。他年輕時曾經在戰場上立過戰功，如今已年近古稀。他遇到一個陌生人就問：“你知道什么是正義，什么是真正的友誼，什么才是好的生活嗎？”普通人被他連續追問了三次之后，往往啞口無言。而這個老頭還會繼續追問好幾個問題，而且總是能從別人的話里推導出自相矛盾或者似是而非的觀點來。于是，雅典人把這個老頭叫作“電鰩”——一種在深海里通過放電來震暈獵物的古怪生物。他的問題就好比那種電擊，讓人暫時喪失了反應能力。

這個人就是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蘇格拉底。別人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之后，就反過來問蘇格拉底：“那么你說什么才是正義呢？”蘇格拉底這時莞爾一笑，回答說：“我知道我不知道。”很多人覺得受到了冒犯，悻悻地走開了。

蘇格拉底為什么喜歡在廣場上提出這些問題呢？他會說，當時的雅典城邦（相當于一個獨立而自由的城市國家）雖然強盛而富足，但是一不小心就會沾沾自喜，像一頭牛一樣昏睡過去。蘇格拉底覺得哲學家負有一種責任，他決定學做一種小蟲——牛虻，通過提問的方式來反復“叮咬”城邦，讓它保持清醒，不要失去警惕和反省。

很有意思的是，蘇格拉底并不孤獨。后來的歷史學家發現，大約從公元前5世紀到公元3世紀，在世界的不同地方，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像蘇格拉底這樣喜歡提問的人，比如中國春秋時期的孔子和老子、印度的釋迦牟尼、波斯（今天的伊朗）的瑣羅亞斯德……當時這些不同地方的人幾乎沒有相互接觸和交流，但都在差不多的時代提出了一些根本的問題。好像人類從蒙昧中覺醒過來，開始觀看世界和自己。這個時代后來被叫作“軸心時代”。

這個軸心時代和我們現代人有什么關系呢？關系很大。可以說，我們都直接得益于軸心時代提出的那些問題。舉個例子，幾乎所有人都說自己想過一種好的生活。但是每個人對好生活的定義截然不同，每個時代和民族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也會差異巨大。換句話說，一個人只是偶然地受到了其時代和地區的影響，所以才會去追求一些特殊的東西，例如財富、榮譽、健康等。但是在軸心時代，蘇格拉底就在雅典的廣場上提出了一個普遍的問題：什么樣的生活才稱得上是好的生活呢？我認為的好生活，對別人來說也是好的嗎？孔子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是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如今，我們很多人僅僅活在第一個層面，而從未提出過第二類普遍的問題。不知道什么是好生活，就不遺余力地追求一種人云亦云的生活方式，好比盲人騎瞎馬。于是，從軸心時代開始，人類開始兩個方向的探索，向外仰望星空，向內反省自我。而且要把自己放在宇宙的視角里加以思考——我到底是誰？

蘇格拉底還經常會說，他是一個“思想的助產士”。因為他相信，人的一些根本知識是原本就知道的，只不過是逐漸淡忘了而已。所以，他在廣場上通過反復的一問一答，讓人重新回憶起原本就知道的知識——就好比一個助產士幫助產婦生下自己的孩子。哲學家就是助產士，他自己并不會獨占知識，而只是幫助別人認識自己。所以，蘇格拉底才會說：“我知道我不知道。”蘇格拉底也喜歡引用德爾菲神廟里的一句神諭：認識你自己！

“哲學”在古希臘語里是由兩個詞組成的：愛（philia）和智慧（sophia）。當時的哲學體現了人類對一切事物的好奇，包括了神話、宗教、天文、地理、生物和社會等。生活在21世紀的我們，在技術和信息方面無疑遠遠超過蘇格拉底那個時代。每天打開手機和電腦，我們就能接收到海量的資訊。但是，我們真的可以說，自己要比蘇格拉底更為智慧嗎？

在好奇和追問里，讓我們開啟一場哲學的旅程。

小編的話

“哲學課”將成為2020年雜志開設的新欄目之一，沒有放在開篇說，是怕大家被“哲學”這個詞嚇跑了。為了籌備這個新欄目，小編還是做了不少準備工作的！此前，在和同學們交流的過程中，大家小小的腦袋冒出大大的疑問：哲學是什么？哲學是玄學嗎？雖然哲學特別“虛”，但意外的是，大家提出了很多有意思的哲學問題。也許在潛意識中，你已經開始思考哲學問題，想要追問答案。

“哲學課”欄目將由復旦大學哲學學院副教授郁喆雋擔任主持人。每期將選取一個同學提出的哲學問題，然后大家對于這個問題展開討論，最后聽一聽郁老師怎么說。希望通過這個欄目，你能發現哲學不是什么深奧玄妙的學說，而是為你打開自我、打開世界的奇妙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