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娜：每個社會工作者都是一粒種子

趙漢琪

“今天已經是愛心早餐項目實施第1473天了”，看了微信群里消息，李娜娜話語中滿是興奮與自豪。

今年29歲的李娜娜，是山西省運城市鹽湖區第一時間志愿者協會一名中級社工。每天為環衛工人送“愛心早餐”，是協會品牌項目，也是她四年多公益事業道路的見證。

2016年3月參加工作以來，李娜娜志愿服務超1000小時，服務對象超 1000人次，是同事眼中不折不扣的“工作狂”。2017年，李娜娜當選運城市青聯委員。今年，年僅29歲的她當選全國青聯委員、山西省青聯委員。

從普通志愿者蛻變成專業社工，李娜娜找到了“喜歡、有成就感，并愿意奮斗一生”的事業。她堅信每個社會工作者都是一粒種子，盡管所處土壤、吸收養分不同，但他們都在堅定扎根、倔強生長。

讓每個生命綻放燦爛

山西運城，關公故里。中條山上巨型關公銅像，遙望著故鄉鹽湖。德孝忠義之風令如今鹽湖人觸摸著數千年來歷史和文明的脈搏，也使得志愿服務精神在這里傳承不息。據不完全統計，運城市注冊志愿者協會近四十家，運城市鹽湖區第一時間志愿者協會（以下簡稱“協會”）是其中領頭羊。

2015年5月，協會在民政局注冊成立。次年3月，李娜娜加入這個大家庭。她介紹，目前協會注冊會員900多人，來自社會各行各業。協會施行項目化管理和社會化運作，開展包括針對老年人的“情暖夕陽”項目、針對青少年群體的“陽光成長計劃”項目，還有獲得全國“四個一百”的優秀志愿服務項目“愛心早餐”等等。

“愛心早餐項目是協會一張名片，發起于2016年11月17日。”這個日子，李娜娜記憶猶新。

深秋運城，寒風瑟瑟，凌晨四點，環衛工人披星戴月走上街頭，開始一天的忙碌。協會會長張昌勤在一次晨練中，看到年長的環衛工人坐在路邊，就著涼水啃涼饅頭，心中不忍之余，萌生為他們提供愛心早餐的想法。經過商議，團隊一拍即合，決定立項。

“第一頓愛心早餐，就是張會長和家人在家里做的”，李娜娜說。從剛開始幾個志愿者“搬桌椅、支小攤”，到后來志愿者隊伍越來越龐大，協會專門租了一個鋪面命名為“愛心粥屋”，每天早上可以制作、提供160份左右早餐，基本可以涵蓋附近片區上早班的環衛工人。

八十多歲的薛前師老人是協會中年齡最大的志愿者，身體硬朗，平時喜歡運動，騎自行車。他經常參與愛心早餐的項目，每天早上六點，他會騎著單車到愛心粥屋去發放早餐。四年來，只要有時間，李娜娜一定會準時出現在送餐隊伍中。在她看來，這不僅能讓環衛工人收獲到職業的尊重，也是自己公益之路伊始的見證。

慢慢地，公益舞臺上越來越多出現李娜娜的身影：“精準扶貧”項目中，她首次近距離接觸貧困留守兒童；“世界自閉日”到來之際，她又參與“讓愛來，讓礙走”關注自閉癥兒童活動；“二青會”運城賽區志愿者千人出征儀式上，有李娜娜代表發言的身影；市青年社會組織公益創投大賽上，她發揮自如，娓娓道來……

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李娜娜意識到“要想從根本上幫助幫扶對象，僅憑沖勁兒和一腔熱血遠遠不夠”，還需要更專業的知識夯實自己。通過政策法規和工作實務綜合考察，李娜娜考取社會工作師，成為一名中級社工。

“我覺得社工是助人自助。我幫助一個人，他能夠感染更多人，這就是我加入社工隊伍的初衷。”李娜娜期待利用專業知識，讓每個生命綻放自己的燦爛。

幫助孩子去到更好的地方

“我小時候應該算個‘留守兒童。”李娜娜笑言，小時候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她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

高考后，李娜娜就讀于運城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大學加入志愿服務社團。課余，她經常去特殊教育學校，跟孩子們做游戲、聊天，看著他們天真爛漫的笑臉，李娜娜覺得“自己被治愈了”。久而久之，她開始反思：這種時斷時續的關心，能為他們真正帶來什么呢？李娜娜沒想明白，只是隱約覺得可能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畢竟還年輕，繼續這樣下去，做志愿服務的熱情能持續多久，我也不知道。”

畢業后，李娜娜既沒有走上專業對口的崗位——語文老師，也沒有按照父母意愿考公務員，她經歷了一段迷茫。用她自己話說，在這個過程中，完成了人生兩件大事——結婚、生子。

有了“小天使”，李娜娜的世界不一樣了。希望讓孩子接受更好教育的她，開始接觸兒童心理學的一些知識。“學心理學給我最大啟示，就是尊重生命原本的模樣，幫助孩子到更好的地方”。孩子不滿一歲，她就跑到上海、北京等地，系統學習美國教育家簡·尼爾森《正面管教》課程，自己也閱讀大量心理學、教育學書籍。與此同時，一個想法在她心中萌芽了。

“很多家長需要這方面知識，我為什么不開辦一個講座，一方面能從專業上去幫助他們，另一方面還能把我的熱情和志愿精神結合起來？”就這樣，李娜娜進入一些機構進行授課。與此同時，她結識并走進第一時間志愿者協會團隊。“協會給我很多支持，也為我創造很多機會。”

“父母課堂”項目就在這樣機緣下應運而生。

“之前沒發現我有演講特長，開始講課后，發現自己還挺能說”，李娜娜笑了，“剛開始，有些來聽課的家長覺得我年齡小，沒有說服力，他們自己養育孩子經驗都比我多，但每次講完課后，大家都對我的課程很認同”。

“在社區，我主要講父母如何跟孩子溝通。在陪伴孩子過程中，很多父母其實是全心全意把自己的愛給了孩子，有時忘記自己。其實，先好好愛自己，才能更好愛孩子。”

阿德勒個體心理學、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心理測量前測與后測、量表……專業詞匯不斷地從她口中“蹦”出來，看得出，“半路出家”學習心理學的她，已經小有所成。

在課程方面，李娜娜還做過很多創新探索。她開過一個小班課程，針對家長和孩子交流困難情況，讓兩組家長分別扮演家長和孩子的角色，沉浸式還原自己在家的場景，換位體驗和思考，效果顯著。她還和幾個朋友成立過“茶壺劇團”，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先鋒模式，結合聆聽、尊重、表達、關懷的互動即興表演方式，探索心理治療。

用陽光溫暖“事實孤兒”的童年

成為母親之后，李娜娜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我的性格比較大大咧咧，情感也沒有那么細膩。當媽媽后，我對生活更加熱愛，想要關注到更多孩子，尤其是那些仍然處于困境的孩子，需要我們的關心和關愛。我想用我的力量去幫助他們、了解他們內心，讓他們健康成長，童年充滿更多色彩。”

李娜娜關注到一個群體——事實無人撫養兒童，又叫做事實孤兒，指父母沒有雙亡、但家庭沒有能力或沒有意愿撫養的兒童，是社會上容易被忽視的群體。“他們不像孤兒院里的孩子，而是散落在原生家庭中，成為隱性社會問題，但這些孩子又太需要關注和關懷。”

能否有一束陽光，溫暖這些孩子？

李娜娜由此創建陽光親人陪伴項目，針對事實無人撫養兒童，開展一對一的專業性親情式陪伴。

截至2020年，在運城市民政局，登記在冊的社會散居孤兒和事實無人撫養兒童共有851人。2020年4月起，協會經過詳細入戶調查，選出20名孩子，同時在志愿者團隊中一對一篩選出20名陪伴志愿者，和孩子結對，展開為期一年的線下親情式陪伴。“志愿者每次陪伴，都提供100元‘聯愛資金，給孩子購買一些文具、小禮物，既用一點小禮物打開孩子的心，又保證志愿者陪伴孩子過程中無需自己出費用，讓孩子們漸漸感受到關懷。”

萬事開頭難，李娜娜回憶，活動啟動并不容易。項目前期“愛助成長”板塊，每年為篩選出的11歲及以下事實無人撫養兒童提供1200元、11歲以上事實無人撫養兒童2000元愛心資金。“監護人起初聽到我們能給錢，就很贊成加入這個項目，而忽略提到后期要對孩子進行一對一陪伴。所以一開始監護人很積極配合，到后來要社工進行密切聯系的時候，他們就覺得太麻煩了，心里想法就是，給錢就行了”，李娜娜有些無奈。

其中有個小朋友田田（化名），令李娜娜印象十分深刻。四年前李娜娜還不是專職社工時，就在一次志愿服務中關注到他。田田今年十歲，跟著爺爺靠低保生活，爸爸在田田不到三歲時溺水而亡，之后媽媽離家出走至今未歸。出于對田田的保護，爺爺一直沒有告訴他父母都離開的事情。自打有記憶起，田田就在只有爺爺的環境中成長。李娜娜剛與田田接觸時，孩子內向到有些自閉傾向，永遠坐在角落里低著頭，一聲不吭，在學校也是如此。接觸幾次后，李娜娜偶然發現他對坦克感興趣，就以此為突破：“田田，你能給姐姐講一講關于坦克的東西嗎？”“原來坦克有這么多類型啊。”“你最喜歡哪一輛？”慢慢地，田田開始跟她交流，對陌生人也不再回避。

陽光親人陪伴項目啟動后，李娜娜第一時間想到田田，并將他納入項目計劃。經過篩選，李娜娜為田田配對了一位很有耐心的男性志愿者，他的孩子跟田田同齡，經常一家三口去看望田田，“孩子變化特別明顯”。最讓李娜娜高興的是，上個月給田田申請的事實無人撫養兒童政策補貼已經通過，明年開始就可以享受每月1000元的補助。

隨著項目推進，家長們慢慢感受到志愿者的熱忱。李娜娜說，目前項目進行中，志愿者對每個孩子都進行了至少三次陪伴，家長也越來越認可和肯定。李娜娜計劃用專業心理學測試量表作為依據，通過一年陪伴，看孩子的變化。“如果效果好，我們準備做成一個可復制項目，復制到全鹽湖區乃至整個運城市。”

說起幫扶的孩子，李娜娜滔滔不絕；談及自己的孩子，她滿是愧疚，工作和學習的超負荷讓她對孩子無暇顧及。

“我第一次離開他去上海學習，正好是他一周歲生日。因為要出去學習三天，所以不得不給他斷奶了。當時上完課，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呆，連夜坐火車回來，就為第二天早上能到家看到他……”

“寶寶兩歲半，我出差10天，這是我離開他最長時間的一次。晚上老公說跟孩子視頻，我根本不敢。白天在公交車上一遍一遍看他的照片，很想很想他……”

“今年8月，一個月30天我有15天都在外面忙。他現在不像小時候，一點也不粘我了……”說到這里，李娜娜幾度哽咽。

李娜娜說，她很幸運，家人的全力支持是她能全身心投入事業一個重要原因。“有時開展活動，我會讓老公帶著孩子來看我工作的狀態。寶寶長大后，我也一定鼓勵他做公益。”

她給寶寶起小名為夏樂，不僅因為他出生在夏天，還因為，這是個讀起來嘴角會上揚的名字。

用微光點亮黑夜

“我已經工作四年多，還經常有人問我，社工到底是干什么的？”李娜娜坦言，大家普遍對社會工作者不了解。

今年3月17日，第14個國際社工日，李娜娜帶領十幾名志愿者，走進鹽湖區恒大綠洲社區，拉起宣傳條幅，帶上宣傳冊，開展“睦鄰友好 共建和諧家園”社工宣傳志愿服務活動。

路過的人問她志愿者和社工的區別，李娜娜解釋道：“志愿者是利用空閑時間，無償進行志愿服務，社工則不同。首先，社工需要有專業知識和背景的人，社工服務是有償的。其次，對于一個項目而言，社工既要參與前期策劃、對志愿者的培訓和指導，又要在項目后期進行詳細總結和規劃，進行復盤。社工相當于大腦，進行項目策劃和設計，志愿者相當于執行者，在社工帶領下把活動完成好。”李娜娜介紹，現在比較流行的是“社工+義工”聯動模式，二者相輔相成，結合起來做得更好。

“社工涵蓋很多領域，很難定義具體范圍”，李娜娜說，“兒童、青少年、婦女、老人、殘疾人，包括志愿者，都是社工服務對象”。目前，李娜娜主要服務社區老人和困境青少年。此外，她還負責協會承接的運城市“伙伴計劃”，以及團運城市委為了更好服務新興領域青年群體成長發展需求打造的青年活動新載體——“筑夢空間”。作為“伙伴計劃”的一部分，“筑夢空間”旨在為12大新興領域青年群體搭建平臺，為他們提供交流和發展的有形服務平臺，增強新興領域青年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并以此為基礎，針對本領域青年開展青社學堂、青春沙龍等活動。李娜娜介紹，協會已經在本地為滴滴代駕、“零下舞度”街舞工作室，第一時間志愿者協會愛心藝術團進行了“筑夢空間”授牌。

問及自己怎么看待社工這個工作，李娜娜說：“社工工作的特殊性，需要我有一顆包容的心。許多處于困境的來訪者需要介入時，我們要發現他的優點，去鼓勵、鼓舞他們。我會不自覺地把這點帶入生活中，對待家人和同事都用這樣一種心態，相處會更加和諧融洽。另一方面，社工工作讓我發現身邊很多美好，帶給我很多正能量，讓我非常有成就感。”

今年，李娜娜形容自己被“推”上全國青聯的平臺，擔任全國青聯委員。她坦言，自己第一反應有點兒“懵”。“作為一線勞動者，成為全國青聯委員，我覺得很幸運。如何履好職、擔好責，我一直在思考和學習。作為一個投身公益事業的青年，我會呼吁、帶動更多青年加入志愿者，乃至社工隊伍，以更大決心、明確目標、有力舉措為推動公益事業和社會工作作出貢獻，這也是我對自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