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聽
作為第21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香港文化周”的參演劇目,香港話劇團的《盛宴》于2019年11月在上海的上劇場開演。《盛宴》以山姆和妮可的人生經歷為主線,從他們相識、結婚到生兒育女,圍繞飯桌展開的54場戲,濃縮了一家5代人的重要人生時刻,每一場戲都詮釋著家人之間的溫情與生活中的冷暖。
劇中8位演員飾演了20多個角色,5代人的生活,近60年的歲月,通過110分鐘的表演,集中而有力地詮釋出不同年齡階段的人生故事。全劇憑借創新的戲劇格局及獨特的敘事語言,打破了長久以來“家庭戲劇”的寫實框架,以具有現代感的演繹手法,呈現當下人們的焦慮及生活中的危機。

這部劇能贏得滿堂彩是沒什么異議的——摹寫生活的文本、精湛的演技、靈活的調度、本土化的演繹和觸動人心的生死議題,作品在令人動容的同時,也引發了觀眾對家庭關系的思考。
《盛宴》的劇本,由曾任教于美國耶魯大學戲劇學院的丹·勒方創作。2012年,根據該文本創作的劇目在美國上演,之后被美國《芝加哥時報》贊譽為年度最佳戲劇,并獲紐約戲劇委員會最佳劇本提名;2016年,上海話劇藝術中心依據該文本創作了《大餐》;2018年,香港話劇團根據該文本推出的《盛宴》感動了無數觀眾,并獲香港舞臺劇獎年度優秀制作。
“排戲的時候我都哭了,我已經這么大年紀了,對生離死別的感觸太深。”《盛宴》的導演、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陳敢權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自己在第一次接觸劇本時就感動不已,編劇以非常簡單的筆觸勾勒出深刻的人生片斷,這些細節讓人感動、反思和回味。
舞美方面,與《大餐》宜家風格的布景不同,《盛宴》在舞臺上擺放著簡潔的木制桌椅,打造了垂著絲綢布料的寫意空間,這樣的舞臺設計也更符合中國較早時期家庭的就餐習慣。表演方面,《盛宴》的每一次換場幾乎都是在一兩秒內完成的,通過燈光、音響、演員的表演完成時空轉換,而且這種轉換貫穿了整部劇,這是一種新穎而令人驚喜的表演方式。


回到故事本身。不得不承認,餐廳是一個有意思的地方,仔細觀察飯桌上的人物以及他們的對話,可窺見這些人物的生活狀態、矛盾和訴求。中國人自古就追求團圓,但飯桌的功用決定了這里具有流動性的本質。從講故事的角度來看,通過飯桌上的相聚離別來折射生命的過往,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切入點。
在《盛宴》中,中年的妮可發現山姆出軌,在他們的婚姻搖搖欲墜之際,山姆的父親意外去世,之后妮可重新回到了山姆的身旁;山姆和妮可年老后,兒子和孫女象征性地來探望他們,喧鬧著來到餐桌前,未等年邁的山姆和妮可吃完飯,兒子和孫女就似完成任務般迅速撤退……當這些生活場景被搬上舞臺,會讓觀者心生悲涼,但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是生活真實的一面。
《盛宴》為我們展現了日常生活中的喜悅、矛盾和傷痛,更為我們展現了殘酷的生活真相:婚姻、家庭中的互相傷害不可避免,面對傷害,大多數人以“遺忘”的姿態勉強維持,所有的傷害,其實從未被好好對待。
無論是《大餐》還是《盛宴》,似乎都具有公理般的前提:每個人都要有“家”的概念:家庭關系出現問題,多是因為我們自己做得不夠好……《盛宴》的導演陳敢權說:“在家庭生活中,仍可依賴一切無聲的愛和承諾去維系家庭關系。”
真的是這樣嗎?在《盛宴》中,兩位主角的孫子薩米有過一次猛烈反擊。他在自己母親去世后向家人咆哮,指出他們從沒有真正關心過自己的母親,他披露這個家庭名存實亡。薩米的自殺,更像是對傳統家庭觀念的一種“宣戰”。他的反叛讓人震驚,更發人深省:“家,究竟是什么?”
《盛宴》的結尾,妮可為有了曾孫而喜悅,然而曾孫卻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妮可,最后只是把她當成一位婆婆說了再見。親情關系被否定,舞臺上只剩下妮可孤身一人……
《盛宴》的創作人員意圖通過一個個冰冷的家庭圖景來宣揚家庭的溫暖。演出期間,劇場觀眾頻頻落淚,相對主創們的創作意圖,《盛宴》帶給觀眾的對于生活和家庭關系的思考,是更珍貴的劇場體驗。
故事開場時,我們懷有對浪漫愛情和美好生活的無限憧憬,通過《盛宴》近兩個小時的表演,觀眾迅速了解了生活的真相,并被告知家庭生活中有眾多的誤解、傷害和痛苦。當了解了生活的真相后,我們該如何繼續?通過演員們的表演,讓觀眾對生活產生警覺和反思,《盛宴》做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