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原創歷史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聚焦了王陽明從狂狷少年到一代心學宗師的成圣歷程,該劇通過對“內圣”與“外王”兩方面相互交織的描寫,展現了王陽明從生而知之到學而知之,再到困而知之的艱難成圣之路。自幼立志成圣是王陽明成長為圣人的精神驅動,而王陽明人生成長中的“心上磨練”和“事上磨練”的經歷則在其成圣道路上起到了重要的推動和促進作用。
關鍵詞:《千古一圣王陽明》 王陽明 “心上磨練” “事上磨練” 成圣之路
新世紀以來,思想界、文化界興起了一股“陽明熱”,由紹興文理學院創排的歷史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便是這股“陽明熱”催生的產物。該劇以錢德洪與其弟子對話的方式 “串聯起‘園中格竹‘龍場悟道‘平寧王亂等時間跨度較大的事件”a,并“通過舞臺藝術對‘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等心學思想進行了藝術闡釋”b,向觀眾展現了王陽明從生而知之到學而知之,再到困而知之的艱難成圣歷程。
一、生而知之:王陽明的立志成圣
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以王陽明的成圣之路為主線,圍繞王陽明內心世界的發展變化以及外在經歷碰撞來講述王陽明成圣的坎坷歷程與傳奇人生。對王陽明而言,他一生的傳奇開始于他少年的立志做圣人。在第一幕中,少年王陽明便因為立志要做圣人沖撞私塾先生而被父親責罰。他在學堂上向先生提問“何為人生第一等事”,先生答“讀書登第”,他認為并非如此,便反駁了先生。由此,少年王陽明在心中便埋下了一顆做圣賢的種子。特別是他非常推崇張載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內心對做圣賢有著強烈的渴望。不過就少年王陽明而言,“為天地立心”于他太過空洞,“為生民立命”于他又過于遙遠,而“為往圣繼絕學”于他又非常不切實際。于是,少年王陽明便以找尋并書、研讀兵法,一心想為萬世開太平。
由于一心追求做圣人,王陽明在結婚當天竟沉迷于與道士論道,而把結婚入洞房之事忘得一干二凈。但在與妻子諸玉的交談中,諸玉所說的圣人必可學而至的道理關鍵在“學”字上,讓王陽明深受啟發,接著便逐步轉向對朱熹“格物致知”的探求。于是,他在家中的竹林中枯坐了七天七夜來格園中之竹,可這非但未能使王陽明參透竹子的道理,還使他落下了一身病根。格竹的失敗導致了王陽明對程朱理學開始產生懷疑,但他的成圣之志并未因此動搖。從王陽明搜尋兵書研習兵法韜略、與道士論道而忘記結婚入洞房,以及園中格竹七天七夜等情節不難看出,青年王陽明的立志做圣賢絕不是戲言,而是在通過各種途徑去追求和實現這一人生目標。
在接下來的監牢一幕中,王陽明身挨四十庭杖,在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叨念:“若是朱圣人在此,又該有怎樣的氣度,格物致知,格物致知,現下境況,我如何格物?又怎么致知?”“昔日圣人有言,‘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這般避世之言,果真對嗎?”身陷困境中的王陽明也曾一度絕望過,但他在困厄之境中沉思、反省,并進而“悟道”。尤其是當王陽明置身于貴州龍場的困境下,王陽明唯生死一念橫亙于心中,他躺在石棺中,不斷叨念圣人處此該當何為,最終悟出了“心外無物,吾心即理,圣人之道,吾性自足”。話劇在處理這一幕時手法上十分巧妙,運用王陽明依次與劉瑾、王華、諸玉、朱熹等隔空對話的形式淋漓盡致地展現出王陽明悟道時內心強烈的思緒波動與掙扎。這一幕最后,配合一道閃電一聲驚雷,王陽明長嘆道:“這天理不過外物,我心方是天理!我王陽明便要憑這本心,去為天下學,為天下做,我求的,便是這知行合一!”
在《千古一圣王陽明》下半部各處的情節中,依然可以看到王陽明堅持立志成圣的信念。當好友湛原明奉命來表彰王陽明掃清江西匪患時,王陽明表明心愿:“陽明唯一的心愿,只是要繼續做那知行合一。”在寧王朱宸濠欲拉攏王陽明為其所用時,王陽明也直言相告:“陽明所求知行合一,不為陛下,不為寧王,全為這世間蒼生。”自王陽明龍場悟道后,他始終堅持知行合一,學為天下,教化百姓和保境安民。所有這些都可以說是源于王陽明從小立志做圣人的內在驅動,而在經歷了一切得失榮辱之后他也終于找到了成圣之道。
二、學而知之:成圣路上的“心上磨”
除了從小就有立志做圣人的內在驅動,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還側重描寫了王陽明成圣路上的“心上磨”以及背后的“推手”對其成長的推動。比如在劇中,父親王華對王陽明立志做圣人的志向從不屑一顧到無奈接受,再到最后轉變為支持,而妻子諸玉則始終默默支持乃至引導著王陽明。又如在劇中,王陽明與朱熹一直存在著對話關系,王陽明從開始崇拜朱熹到最后實現對朱熹理學思想的超越。無論是王華、諸玉,還是朱熹,他們都成為王陽明成長道路上重要的“推手”,對王陽明最終的成圣起到了重要的推進作用。
王陽明從小就立志做圣人,他首先面對的是父親王華的態度。在話劇的開場處,王陽明與父親王華的爭辯便將話劇推向一個高潮。王陽明因在學堂上與先生的對話惹怒了父親,他認為天下第一等事并非讀書登第而被父親訓斥;他立志要成為像孔夫子一樣的圣人,卻被父親王華看作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他鉆研兵法研究兵書武略,卻直接惹怒了父親。王陽明在書房罰跪時說:“我王守仁不服!偏偏卻要做一個開萬世太平的圣人!”在這一幕的最后,王陽明在雨聲中大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一長跪更堅定了少年王陽明開萬世太平的決心。在“龍場悟道”一幕中,王陽明與王華隔空對話暗示父子倆的矛盾開始化解,王華慢慢轉變了自己的態度。王華在被貶謫后開始反思或許是自己多年來對王陽明的教導產生偏差。王華的話為王陽明的徹悟做了鋪墊,王陽明開始意識到書中的許多道理并不能在現實中得以實現,他不知這讀書、這格物致知在奸佞當道的社會中能派上什么用場,滿腹疑惑卻迷茫找不到解答。到了話劇最后一幕,王陽明再次與父親王華進行了隔空對話,王華說道:“到了今天為父愈加明白,你成圣的志向從來不是戲言,既如此,你便去吧!”王華最終以慈父的形象出現,肯定了王陽明的成圣志向,王華與王陽明的父子矛盾最終化解。父親王華與王陽明這種教育與逆反的典型的父子關系,是兩種風格、兩種人生路之間的碰撞和較量。王華對王陽明的期望是像他一般考取功名、光耀門楣,而王陽明在當時則顯得過于離經叛道。在成長的道路上,少年王陽明要想真正成為自己,第一個要翻越的就是父親那座“山”。王陽明在父親嚴厲的訓斥與否定中解開了心中的困惑,跨越了父親那座高山,建立了“心學”,豁然開朗后王陽明回頭發現,以前腳下那座難以攀登的高山如今是那么壯美、親切與溫暖。
在話劇中,諸玉始終以一個賢妻形象的出現,默默地陪伴著夫君,理解并支持丈夫的成圣志向。在王陽明困惑時,她的話每每能給王陽明以鼓勵或啟發。在與諸玉的一次次交談中,王陽明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應當努力的方向。他受諸玉“圣人必可學而至”“內圣而外王”“格物致知”等話語的點撥后,在園中格竹時便又與前賢朱熹來了一次隔空對話。朱熹說:“欲究天理,唯格物一道,人心難測,而外理恒一。”王陽明豁然開朗,天行有常,世間萬物皆可得至理。然而,格竹的失敗反而促使王陽明對程朱理學產生了懷疑,從而對成圣之路展開新的探索。在“龍場悟道”一幕中,在經歷了與劉瑾、王華、諸玉等人的隔空對話后,朱熹最后出場與王陽明進行隔空對話。這次隔空對話是龍場悟道一幕中的關鍵所在,將王陽明成圣所求與程朱理學之道的隔閡一語道破。王陽明說:“若陽明只去關注這萬物的理,不顧內心志向,又如何為這天下掃清沉疴,為這百姓謀一個太平?知而不行,卻與不知何異?”朱熹答:“知先行后,只有明了天理,方可去行,若是不明這天理,那這行也不過是妄行。”朱熹認為只有先明白天理,方能正確的“行”,而王陽明不這么認為,“這天理不過外物,我心方是天理!我王陽明便要憑這本心,去為天下學,為天下做,我求的,便是這知行合一!”于此,王陽明便走出了程朱理學的禁錮,踏上了與程朱理學不同的道路。
三、困而知之:成圣路上的“事上磨”
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通過對“內圣”與“外王”兩方面相互交織的描寫,展現了王陽明從生而知之到學而知之,再到困而知之的艱難成圣之路。自幼立志成圣是王陽明成長為圣人的精神驅動,而王陽明人生成長中的“心上磨練”和“事上磨練”的經歷則在其成圣道路上起到了重要的推動和促進作用。在劇中,劉瑾、寧王、張忠等反派角色所制造的事端對王陽明的磨礪,更堅定了他的成圣之路。
劇中,劉瑾這一反派角色塑造得非常生動形象。劉瑾在朝中深得正德皇帝的寵幸,王陽明因直言上疏被劉瑾迫害,王陽明不僅受了四十庭杖,被關入大獄,還被貶往貴州龍場,途中更是遭遇劉瑾派人暗殺。但劉瑾之于王陽明,不僅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同時也是王陽明心學誕生的背后推手,是相反相成的關系。在劇中,王陽明棺中悟道時與劉瑾那一番隔空談話,對王陽明成圣之路的尋得起了重要的反面推動作用。劉瑾嘲諷王陽明雖飽讀詩書,卻不能用于實踐,一飯一食皆要依賴他人。“天下人說我劉瑾為禍,卻不知你們這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生,才真正是大明之蠹蟲,天下之禍害!”對話結束,王陽明閉眼沉思,“圣人之路,到底該怎么尋得?我王陽明的志向全為這天下,卻為何不能通達?為何連劉瑾這小人都能問心無愧,而我卻在此迷茫”。也正是因為劉瑾的迫害,王陽明被貶往龍場,他也因此在此絕境中悟道。也正是在經歷龍場磨難之后,王陽明大悟“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并開始貫徹知行合一的學說,最終成長為一個“知行合一的大丈夫,不忘初心的實干家”c。
劇中另一個重要的反派人物便是寧王朱宸濠。寧王朱宸濠欲拉攏王陽明為他所用而擄走其妻子諸玉,王陽明為救妻子只身前往寧王府,在寧王以利刃威逼王陽明為他所用時,王陽明不懼危險、不為所動,直言:“陽明所求知行合一,不為陛下,不為寧王,全為這世間蒼生。”從此,他們再相見便是軍前的對陣。為避免國家動亂、百姓受苦,王陽明主動出擊平定了這場叛亂。但被俘的寧王卻告誡王陽明說:“自古功高震主之輩都不會有好下場!那正德乃是無能昏君,張忠又已是第二個劉瑾,這大明上下,不會有你王陽明容身之處!你也一定會有后悔的那天!”的確,在平定寧王亂后,由于同僚嫉恨、張忠挑撥、皇帝責難,王陽明可謂歷經百死千難,陷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絕境。但縱使身處困窘,王陽明卻堅持“吾心無我,無愧良知”,他才因此在絕境中徹悟“致良知”三字。對王陽明而言,龍場是他人生的一大困境,平寧王亂后更陷入了一大絕境。而“致良知”也正是從王陽明百死千難的絕境中來,這也說明了“事上磨練”對于王陽明悟道成圣的相反相成。
四、結語
在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中,作為“治世之名臣,治學之名儒”的王陽明,在其成圣道路上經歷了龍場悟道和平寧王亂兩個重要節點。龍場悟道使王陽明徹底走出程朱理學的禁錮,成為知行合一的大丈夫;平寧王亂后,王陽明徹悟“致良知”,最終成為吾心光明的圣人。劇中在經過“父親那座山、理學那道坎兒、宦官那個坑、生死那道關”,王陽明最終成為“立德立功立言,明理明智明教”的千古圣人。
(指導老師:卓光平)
a 陳挺:《論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中的戲劇沖突》,《名作欣賞》2020年第11期,第5頁。
b 趙越飛:《論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中的人物塑造》,《名作欣賞》2020年第17期,第78頁。
c 周能兵:《王陽明與紹興文理學院師生“相遇”——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昨晚首演》,《紹興晚報》2019年9月29日。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級大學生創新訓練項目“如何讓傳統文化‘活起來——基于新世紀以來浙江陽明文化傳播的考察”(202010349025)、浙江省大學生科技創新“新苗計劃”項目“讓陽明文化‘活起來——‘陽明戲的研究、創排與傳播實踐”(2020R444001)的階段性成果
作 者: 陳銘秋,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本科生。
編 輯: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