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在倒賣采砂權上的老板

子木

2020年6月28日，河北省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了楊磊、張壯民等人非法采砂、倒賣采砂權的犯罪行為，這些老板因觸碰法律“紅線”付出了沉重代價。

卷宗還原案件真相

大沙河，牛城兒女的母親河。千年來，她用甘甜的河水孕育著兩岸幾十萬兒女。大沙河的砂質好，不管是建樓房做建筑材料，還是制造玻璃都是上乘原料。近幾年河北省邢臺市政府加大保護大沙河力度，三令五申禁止擅自開采砂石。可是，在房地產行業迅猛發展的趨勢下，砂石原料依舊緊缺。在利益的驅使下，不法之徒繼續頂風違法采砂、破壞大沙河的生態環境。

2012年3月，時年57歲的賀英杰與楊磊等人在工商局注冊成立了華清農業公司。一年后，經過賀總的幕后精心運作，金河水務公司（以下簡稱“金河公司”）與邢臺市水務局簽下兩份長達五年之久的大沙河《禁采區置換工程合同》。許多水利專家認為：該工程造價上億元，是利用砂、石置換，改善河道生態環境、造福子孫后代的利民工程。

筆者看到《禁采區置換工程合同》列明的施工標準極為詳細：置換區換填范圍內換填平均深度為3米，施工順序從橋梁兩側開始換填，再向上游、下游擴張。順河方向每300米左右設一個換填施工區，第一個施工區采砂完成一定作業面后，立即實施回填，待回填完畢驗收合格后，再進行下一工區開采……

河流、礦場等自然資源屬于國家所有，法律規定，國家實行河道采礦許可制度 （圖/IC photo）

2013年5月，大沙河治理工程拉開序幕，引起不少當地知名企業家的關注。張壯民是沙河市某玻璃廠的老板，他也想從該工程中撈些“油水”。

2014年3月，張壯民經好友呂峰牽線，認識了楊磊。呂峰和楊磊曾在天津武警總隊服役，是多年的戰友。楊磊復員后，分配在郵電局工作。華清公司成立后，楊磊從單位離職入股華清公司，呂峰跟隨楊磊，為其處理公司業務。

賀英杰占有大沙河治理項目40%的股份，也是禁采區置換工程一標段、二標段的實際中標人。面對龐大工程的諸多工作，楊磊和呂峰自然成為賀總的左膀右臂。于是，張壯民希望通過楊、呂二人“牽線”，讓他在大沙河置換工程中分到一杯羹。楊磊得知張壯民的想法，順勢玩了個空麻袋背米的“戲法”，錢便“送”上門來。據楊磊在公安機關供述：“經過與賀總協商，我以500萬元收購了賀英杰的一標段1區、2區的采礦經營權，并簽下轉讓協議。隨后，我以2000萬元將該標段的采礦權賣給張壯民。老張給我的1000萬元到賬后，我轉給了賀英杰500萬元。”

買賣采砂權大發橫財

就這樣，楊磊分文未投，便輕松將500萬元收入囊中，這是他人生中頗有成就感的一筆生意。隨后，楊磊得知張壯民還想收購其他地段的采砂權，便以1000萬元的價格從李盛等人手中購得大沙河二標段取料區C區1575畝的采礦權，轉手又以1700萬元的價格賣給張壯民。這一倒騰，他又賺了700萬元。

據巨鹿縣公安機關調查發現：2014年9月16日，楊磊還將自己二標段材料A區的50%股份轉讓給張壯民，得款1150萬元。

張壯民收購了大沙河千余畝的采砂區域，并不滿足，反而胃口越來越大。2014年12月，楊磊以1500萬元成功收購了吳庫的二標段9區、12區60%采礦權。兩天后，楊磊又將其收購的50%的采礦權以2000萬元賣給張壯民。

一審法院查明：張壯民從楊磊、吳庫等人手中購買了大沙河7個區域的采砂權，共計支付6925萬元。

張壯民豈能甘心捧著采礦權坐等觀望？他迫不及待地開始了自己的發財之旅。他迅速將二標段12區以2800萬元賣給陳峰，又將第二標段取料區以1000萬元賣給了榮明，其余大部分區域留下自己開發。這些開發商晝夜不停地在大沙河開采砂石，一個個百米深坑隨處可見。西留村通往大沙河的公路被川流不息的運輸砂石大卡車碾軋得千瘡百孔……回填不到位、亂采、毀堤等諸多問題層出不窮，大沙河啜泣不止。這一現象引起大沙河周邊六個村300余名群眾不滿，成群結隊的百姓多次圍堵鎮政府，要求開發商立即停止采砂。

2016年5月，邢臺市政府下達了停止在大沙河采砂的緊急通知。可是，回填仍然成為擺設，盜采現象屢禁不止。兩個月后，一場百年不遇的“7·18”大洪水突襲而來。大沙河治理工程非但沒有起到泄洪作用，反而致使河道兩岸多處爆發泥石流和滑坡事故，沿岸群眾的生命和財產遭受了巨大損失。

洪水過后，一封封舉報信飛進了國務院、紀檢等部門。2017年2月，河北省邢臺市紀委成立了專案組，嚴查市水務局涉案官員失責、瀆職行為，同時發現了賀英杰（另案處理）、楊磊、呂峰、張壯民等人的犯罪線索。半年后，巨鹿縣公安局對楊磊、張壯民等人立案偵查。調查還發現：2015年3月，西北留村與華清公司簽訂襄湖兒童樂園基礎設施修建協議后，賀英杰、楊磊、呂峰等人在沒有取得采砂許可證的情況下，擅自開采并出售砂石。呂峰將這些砂石賣給張壯民等人，獲利70萬元。2018年2月，檢察機關以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對張壯民作出逮捕決定。

涉案老板相繼獲刑

善惡到頭終有報。2020年3月27日，柏鄉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后，鑒于案件涉及人數眾多、案情復雜，合議庭決定報經審委會討論。最終，一審法院判決：楊磊犯非法經營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并處罰金2510萬元。犯非法采礦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2萬元，數罪并罰，合并執行有期徒刑六年六個月，并處罰金2512萬元;張壯民犯非法經營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并處罰金50萬元;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并處罰金1萬元，數罪并罰，合并執行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51萬元。

宣判后，張壯民以量刑過重為由提起上訴。二審期間，河北省邢臺市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先后對全案22本卷宗進行審查，分析、比較多名證人證言，梳理相關銀行轉賬記錄等證據，在證言與銀行轉賬記錄相互印證下，張壯民等人的犯罪軌跡更為清晰。而后，檢察官又在看守所提審張壯民，傾聽其辯解，掌握到最真實的案情。

2020年6月28日上午9點，邢臺市中院第六審判庭公開審理了這起非法采砂案。法庭上，張壯民對檢察機關指控的非法經營罪自愿認罪，但他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他一臉委屈地說：“我不知道襄湖島項目中呂峰沒有采砂許可證，況且我以每車850元的價格從呂峰那里購買了50車砂石，購價不低于市場價……”

然而，張壯民的這番說辭與他先前在公安機關的供述函矢相攻。卷宗顯示：張壯民有開砂場的經歷，知道采砂必須辦理采砂許可證，也清楚采砂許可證必須懸掛在采砂點的顯著位置。他曾詢問呂峰，華清公司在襄湖島采砂是否手續齊全？呂峰告訴他，這里采砂不用采砂許可證……庭審中，張壯民的律師提出：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屬于下游犯罪，依據罪責刑相適應的原則，一審量刑過重，應予糾正。

檢察官結合呂峰的證言及30萬元的收款憑證等書證，認為張壯民的行為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對于量刑問題，檢察官指出：最高法《關于審理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若干問題的解釋》第3條規定，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價值10萬元以上的屬于情節嚴重，量刑應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本案張壯民收購呂峰的砂石達30萬元，所以一審法院對張壯民的量刑在法律的幅度內。

生態環境關乎民生福祉。張壯民等人的犯罪行為造成如此嚴重的生態環境破壞，帶來的損失難以挽回，于情于法于理都難以寬恕。2020年8月21日，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檢察官說法

河流、礦產等自然資源均屬于國家所有。我國《水務法》第39條規定，國家實行河道采砂許可制度。《刑法》第225條把買賣行政法規規定的經營許可證作為非法經營的犯罪行為，予以懲處。本案中，張壯民等人本身沒有采砂許可證，不能采砂，卻相互買賣采砂權，造成國家資源損失巨大，該行為違反了國家礦產管理法規。法院據此所作的判決無疑是公正的。

（本文除主犯楊磊、張壯民外，其余人名均系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