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 姚江
1940年9月出生的成堂偉原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某運輸公司職工,住烏魯木齊市新市區。1974年3月,成堂偉與周伊美登記結婚,這是他的初婚。1974年12月22日,成堂偉與周伊美生育一女名孫力揚。1981年9月28日,孫力揚還不到7歲,爸爸媽媽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成堂偉與周伊美離婚。孫力揚隨母親周伊美共同生活,后更名為周力揚。成堂偉隨后回到了上海,居住在上海市重慶北路一處房屋。1984年12月8日,成堂偉與李華韻結婚,雙方均為再婚。婚后,李華韻與其前夫所生之子李彬彬隨成堂偉、李華韻共同生活。這第二次婚姻持續不到七年,1991年10月17日,成堂偉與李華韻協議離婚。后成堂偉與王方再婚,婚后未生育子女,并于2000年11月16日協議離婚。這次離異后,成堂偉購買了上海市西藏北路一套房屋(以下簡稱系爭房屋),并于2000年辦理產權登記,登記產權人為成堂偉。2002年5月16日,時年61歲的成堂偉與26歲的范青蓮登記結婚,2004年6月生育一女名成心田。這是成堂偉人生的第四次婚姻,也是其人生的最后一次婚姻,同樣是其人生持續時間最長的婚姻。2016年5月3日,75歲的成堂偉丟下了剛過不惑之年的嬌妻和不滿12歲的幼女,撒手人寰。
成堂偉過世后,范青蓮、成心田申請辦理了繼承公證,并以此公證書繼承了成堂偉名下的系爭房屋,登記為范青蓮、成心田各享有二分之一產權份額。

解除關系的繼子女沒有繼承權(圖/IC photo)
但成堂偉一生有四次婚姻,有過其他子女,還有過共同生活的繼子女,他又沒留下遺囑,上海市靜安區西藏北路的一套房價值不菲,完全給范青蓮母女繼承了,不僅他的大女兒周力揚不服,連曾經的繼子李彬彬也聞風而動。協商肯定是協商不出什么結果的,范青蓮不可能同意分份額給其他人。周力揚也不再和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爸爸的妻子啰嗦,徑直上了法院。
2016年8月29日,成堂偉去世才3個多月,有關他遺留房產的繼承官司就立案了。周力揚向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決由成堂偉的法定繼承人均等繼承被繼承人成堂偉的遺產即上海市西藏北路的產權房屋。經周力揚申請,2016年8月31日,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裁定對范青蓮、成心田進行財產保全。2017年8月17日,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李彬彬的委托訴訟代理人李華韻也在法庭上強調,李彬彬作為繼子女可依法繼承成堂偉的遺產,即系爭房屋產權。
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審理后認為,遺產是公民死亡后遺留的個人合法財產,公民依法享有財產繼承權。繼承開始后,按照法定繼承辦理。系爭房屋原登記在成堂偉個人名下,被繼承人成堂偉生前并未立有遺囑,其遺產即系爭房屋應由成堂偉的法定繼承人共同繼承。周力揚作為成堂偉與前妻周伊美所生女兒,李彬彬作為與成堂偉有撫養關系的繼子,范青蓮作為成堂偉的配偶,成心田作為成堂偉的婚生女兒,均可作為成堂偉的第一順位的法定繼承人繼承系爭房屋產權。
2017年9月14日,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判決如下:登記在被告范青蓮、成心田名下屬于被繼承人成堂偉遺產的上海市西藏北路房屋產權由周力揚、范青蓮、成心田、李彬彬按份共有,各享有四分之一產權份額。
范青蓮、成心田不服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法院民事判決,向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于2017年11月1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
范青蓮、成心田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銷一審判決,發回重審或改判兩上訴人各自享有系爭房屋產權二分之一份額。理由是:一審判決對案件事實認定不清,對李彬彬是否與成堂偉構成撫養關系的認定不清。實際上李彬彬未成年時,其母親李華韻與成堂偉離婚,且成堂偉明確表示不再撫養李彬彬,之后李彬彬也隨母親李華韻共同生活,并在國外居住,與成堂偉再無往來,不能認定李彬彬為與被繼承人成堂偉有撫養關系的繼子,李彬彬不應再享有繼子的繼承權利。一審判決在遺產分配份額上也未考慮成心田系未成年人,生活有特殊困難且缺乏勞動能力,范青蓮長期照料被繼承人成堂偉,未適當為其多分遺產也有不妥。
二審期間,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依職權向上海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調取了李彬彬自1998年出國后至2018年8月24日的出入境記錄。記錄如下:李彬彬于2003年1月26日入境,同年3月10日出境;2007年2月7日入境,同月27日出境;2009年5月20日入境,同月27日出境。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另查明,被繼承人成堂偉與李彬彬母親李華韻于1991年7月1日在民政局登記備案的《自愿離婚協議書》約定:“一、子女撫養:女方同前夫所生男孩李彬彬仍由女方撫養直至工作,男方不承擔其他費用。二、分居住宿安排:女方和子(李彬彬)仍遷回原戶口所在地居住,男方住戶口所在地。離婚后,男方住重慶北路XX號,戶口落實重慶北路XX號。女方住周家嘴路XX弄XX號,戶口落實周家嘴路XX弄XX號。”
李彬彬是否屬于繼承法規定的與被繼承人形成撫養關系的繼子女?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此爭議焦點評判如下:根據《繼承法》第十條規定,判斷繼父母子女之間是否享有繼承權,以是否形成扶養關系為標準。《繼承法》的扶養,是一定范圍的親屬間相互供養和扶助的法定權利和義務,包括撫養、扶養、贍養,即長輩對晚輩的撫養、晚輩對長輩的贍養和平輩親屬間的扶養。繼父母子女在事實上形成了撫養關系,由直系姻親轉化為擬制血親,從而產生法律擬制的父母子女間的權利義務。確定是否形成撫養關系應以繼承實際發生時為節點。本案中,李彬彬兩歲時,因生母李華韻與被繼承人成堂偉結婚,確實與成堂偉共同生活,形成事實上的繼父子關系,成堂偉與李華韻共同撫養教育過李彬彬,后李華韻與成堂偉協議離婚。根據1993年11月3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處理子女撫養問題的若干具體意見》第十三條規定:“生父與繼母或生母與繼父離婚后,對曾受其撫養教育的繼子女,繼父或繼母不同意繼續撫養的,仍應由生父母撫養。”基于上述規定,法院認為,繼父母與繼子女是基于姻親而發生的一種事實上的撫養關系,這種關系是法律擬制的,離婚后,在繼父母不愿意繼續撫養的情況下,應視為繼父母子女關系的解除,他們之間父母子女的權利義務不復存在。本案中,李彬彬曾經由成堂偉撫養過,但是在其生母李華韻與成堂偉離婚時,李彬彬9歲尚未成年,且成堂偉、李華韻在離婚協議中明確約定李彬彬由李華韻繼續撫養,成堂偉不再承擔撫養費用,在此情形下,應當認定成堂偉不再繼續撫養是對原已形成的撫養事實的終止,成堂偉與李彬彬之間的繼父子關系視為解除。而且,李彬彬與成堂偉的繼父子關系解除之后至成堂偉病故時,其間長達二十余年之久,雙方再無來往。李彬彬于1998年出國至今僅回國三次,短時間停留,其成年后也不存在贍養成堂偉的事實。綜上,李彬彬對被繼承人成堂偉的遺產不享有繼承權。一審判決認定李彬彬為法定繼承人不當,本院依法予以糾正。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同時指出:鑒于范青蓮長期與成堂偉共同生活,對被繼承人盡了主要的扶養義務,故在分配遺產時,可以適當多分。2018年10月31日,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如下:登記在范青蓮、成心田名下屬于被繼承人成堂偉遺產的上海市西藏北路房屋產權由周力揚、范青蓮、成心田按份共有,其中周力揚享有30%產權份額,范青蓮享有40%產權份額,成心田享有30%產權份額。
(本文當事人為化名)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
曾經的繼子女可否繼承曾經的繼父母遺產,此案具有典型示范意義。關鍵的一點就是繼承實際發生時,繼父母子女關系是否還存在。曾經是繼父母子女關系不等于永遠是繼父母子女關系,繼父母與繼子女是基于姻親而發生的一種事實上的撫養關系,也可能隨著離婚而解除,他們之間父母子女的權利義務不復存在,當然也沒有了繼承遺產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