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與層次

王小民

在人們平日的交流中，如果聽到一個人講話語序混亂、顛三倒四，我們可能會說這個人的表達沒有邏輯性;如果一個人對某件事情的推斷有悖事理或超出常規，我們又可能會說這不合邏輯。

看來，“邏輯”這個詞對很多人來說并不陌生，然而有時我們又感覺它有些深奧。說不陌生，是因為它經常被使用;說深奧，是因為對它很難作出一個簡單而明確的解釋。事實上，與邏輯相關的知識，是我們學習中隨時會用到的——比如數理化等學科中的“概念”，比如面對一件事是否該去做時所作出的“判斷”，比如由陰云密布而預測可能下雨的“推理”過程，都屬于邏輯的范疇。

還是先來做一個有趣的智力測試吧——

在晚會上，老師請兩個學生做一個“猜糖”的游戲。他對這兩個學生說：“我這里有三顆糖，兩顆是軟糖，一顆是硬糖。現在，我分給你們一人一顆，我自己留下一顆。請你們根據自己手上的糖，來推測對方手里是什么糖。”

兩個學生拿到糖，都呆了一下，好像推測不出來。但很快地，其中一個學生喊了起來：“我猜著了。”

請問：這個學生推測對方手里拿的是什么糖？他是怎樣推測出來的？

答案是：這個學生推測出對方手里拿的是軟糖。他的推測過程大體是這樣的——根據題目，對方手里的糖或者是硬糖或者是軟糖，如果對方手里是硬糖，那么，根據題目中硬糖只有一顆的條件，對方應當立即能夠判定老師手里的是軟糖。然而對方并非如此，而是“呆了一下”，這就意味著對方手里的糖不是硬糖，而是軟糖。這個推理過程，用專業術語說是運用了“充分條件假言推理的否定后件式”的原理，看起來是不是很深奧？當然，在這里，我們對此不必深究，只是想知道，你是否也做出了合乎邏輯的推理呢？

應該說，在現實生活中，為了能夠順暢地表達、準確地判斷，掌握一些邏輯知識無疑是有益的。

其實，在作文時，邏輯知識也是構成文章必不可少的因素，只不過它不是浮露在文字的表面，而是隱含在段落、層次當中。比如結構的安排——哪句話先說，哪句話后說;哪個段落在前，哪個段落在后;怎樣開頭，怎樣結尾;怎樣過渡，怎樣照應等等，都需要考慮內在的邏輯關系。假如安排得不嚴密、不緊湊、不合乎邏輯，通篇作文就會給人以松散、凌亂、不完整的感覺，甚至也會影響主題的表達。

我們再來讀讀下面這篇散文，也許會讓你對文章邏輯與層次之間的相互關聯有更為清晰的認識——

密西西比河風光

密西西比河兩岸風光旖旎。

西岸，草原一望無際，綠色的波浪逶迤而去，在天際同藍天連成一片。三四千頭一群的野牛在廣闊無垠的草原上漫游。有時，一頭年邁的野牛劈開波濤，游到河心小島上，臥在高深的草叢里。看它頭上的兩彎新月，看它沾滿淤泥的飄拂的長髯，你可能把它當成河神。它躊躇滿志，望著那壯闊的河流和繁茂而荒野的兩岸。

東岸的風光同西岸形成令人贊嘆的對比。河邊、山巔、巖石上、幽谷里，各種顏色、各種芳香的樹木雜處一堂，茁壯生長;它們高聳入云，為目力所不及。野葡萄、喇叭花、苦蘋果在樹下交錯，在樹枝上攀援，一直爬到樹的頂梢。它們從槭樹伸延到鵝掌楸，從鵝掌楸伸延到蜀葵，形成無數洞穴、無數拱頂、無數柱廊，那些在樹間攀援的藤蔓常常迷失方向，它們越過小溪，在水面搭起花橋。木蘭樹在叢莽之中挺拔而起，聳立著它靜止不動的錐形圓頂;它樹頂開放的碩大的白花，俯瞰著整個叢林;除了在它身邊搖著綠扇的棕櫚，沒有任何樹木可以同它媲美。

叢莽中的無數動物給這個世界帶來魅力和生氣……

如果說河對岸的草原上萬籟無聲，河這邊卻是一片騷動和聒噪：鳥喙啄擊橡樹干的篤篤聲，野獸穿越叢林的沙沙聲，動物吞嚙食物或咬碎果核的咂咂聲;潺潺的流水、啁啾的小鳥、低哞的野牛和咕咕叫的斑鳩使這荒野的世界充滿一種親切而粗獷的和諧。可是，如果一陣微風吹進這深邃的叢林，搖晃這些飄浮的物體，使白色、藍色、綠色、玫瑰色的生物混雜交錯，使所有的色調融合為渾然一體，使所有的聲音匯成合唱，那是多么奇偉的聲音，多么壯觀的景象！

我們且不說這篇散文優美的文筆、絢爛的詞句，只是看它的結構，就足以給我們清晰的提示了——文章以一句“密西西比河兩岸風光旖旎”統領全篇，然后分寫河的西岸和東岸的景色。寫西岸時，從一望無際的草原寫到漫游的野牛;寫東岸時，從多彩多姿的植物寫到姿態各異的動物;最后又用聲響與色彩的描述，把東西兩岸“靜動相映”的景象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這就仿佛是觀賞一部風光紀錄片，先是全景的俯瞰，然后是西岸、東岸不同景物的近景和特寫，接著鏡頭漸漸拉開，在聲音的交響與色彩的交織中，展示出一派生機勃勃的“壯觀的景象”。

試想，假如作者不注意描寫層次的安排，或者說是忽略內在的邏輯關系，東拉一句，西扯一句，描寫的景象可能也足夠豐富多彩，但表達的效果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渾然一體、完整和諧了。

所以，我們在構思作文時，除了確定一個積極的主題之外，還特別需要注意在結構的安排和表達的呈現上“合乎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