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瓊
(玉溪師范學院 文學院,云南 玉溪 653100)
文學要藝術地再現現實,以散發出迷人魅力的文字來展現人豐富的心靈世界。由蕭乾的人生經歷及其創作內涵所表現出來的精神歷程來探尋中國現代知識分子對人類自由精神家園追尋的軌跡,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觀照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精神歷程和現代文學史的內在發展脈絡,為當代知識分子自由獨立品格的重構提供理論資源和精神動力。
蕭乾的生命歷程是從悲涼的童年開始的,童年的生活陰影對蕭乾的生命意識和精神世界產生了重要影響。父愛的缺失,寄人籬下的生存困境,對其人生觀和價值觀產生深遠的影響,也是其性靈創作的最初情感積淀。童年時因“遺腹子”的身份遭人白眼,和孤苦的母親寄居在親戚的“籬下”,飽嘗了人世間的辛酸。[1](P78)懵懂孤弱的少年失去了母愛庇佑,從此孤獨地漂泊在人世間。這樣凄涼而獨特的情感體驗給了蕭乾一種對人世蒼涼意味的獨特感受和虔誠謙卑的生命意識。因為真實所以深刻,因為受拘束所以渴望生命的自由,因為追求夢想中的“自由”不得而帶來內心深處無人理解的酸楚與靈魂深處的苦痛。痛苦的刻骨銘心和對人事人情的體認,讓他在“自由缺失”的童年有了一種滄桑感和漂泊感。生命的漂泊意識和自由缺失意識在他童年生命中占據了一個重要位置,并用一種自由抒發和回憶的筆法來不斷展現靈魂的層層斑駁。《籬下》以“環哥”這一兒童視角來觀照人世間的人情冷暖和世事辛酸,表現了一份“受了傷”的童年記憶。環哥的鄉下生活和城里投親的經歷,表現了一個脆弱的少年在人海漂泊的無助、任性、迷茫和倔強的反抗。鄉土社會中充滿母愛的溫暖氣息和異鄉城鎮的冷漠空氣讓環哥體會到了不一樣的人生況味。鄉土是與城市相背離的生活空間和精神空間,也是兩個異質的審美藝術空間,在二者割裂的過程中體現了生命的沉痛與隱憂。《小蔣》以被流放與欺辱的奶羊喻人,以擠奶工小蔣的黯淡少年生活底色凸顯了作者寂寞的童年中小小的生活樂趣。在寂寞孤獨中長大的少年小蔣就是蕭乾的化身,體現了他對人性和人情的思考,對自我悲劇身份的認同。在人情和人性較量中,蕭乾展現了最不忍的一面,殘酷與溫情相伴而生。《花子與老黃》講述了窮苦人老黃的悲苦命運,作者以兒童視角來表現這個世界殘酷的一面。因為保護小主人,老黃被瘋狗咬傷隨之被主人家趕出家門,彰顯了人性的自私冷酷以及封建道德觀念的淪落,揭開封建禮教的虛偽面紗。《俘虜》是一篇充滿清新氣息的作品,描繪了一場少男少女的初戀夢,柔美而靜謐,在清新如水的故事氛圍中展現浪漫的創作個性與自由靈動的創作姿態,以作者自傳體小說的方式來闡釋生命的真諦,浸潤著詩的神韻。對自由的探尋是蕭乾最初生命意識的萌動,在融入自己的生命體驗方式時體現京派“純正的文學趣味”。[2](P359)他用自己真實的心境領悟人生經歷的隱痛,在絕望的邊緣處尋找希望。
進入青少年時代后,蕭乾人生經驗日益豐富,他的性格也變得獨立自強,這是他主體意識開始覺醒的標志。同時,青少年時代的叛逆與敏感一直伴隨著他的成長。蕭乾選擇創作方向的轉變,很大程度上是受他人生中的師傅——巴金的影響。他選擇反宗教作為他小說創作的題材,也是受益于巴金的引領和感悟:“1936年剛到上海,巴金讀了我的《矮檐》之后,就啟發我走出童年回憶那個狹窄的主題,寫點更有時代感的東西。”[3]劉再復認為,“一個作家,意識到自身的精神主體性是極為重要的。意識到精神主體性就意識到自身的內宇宙是一個具有無限創造能力的自我調節系統,它的主體力量可以發揮到輝煌的程度。”[4](P134)蕭乾的小說創作充分利用自傳體小說體式來表達他獨特的人生體驗和對生命的誠摯思索,為我們展示一幅幅悲情社會風情畫和精神成長史的同時,也用深沉的筆調為中國現代文學抹上了一層黯淡的生命色彩,并將這種主體意識和自由意識在京派韻味的小說創作中自由融入。蕭乾生活的20世紀20年代是一個風潮涌動的時代,革命形勢十分危急,青年知識分子紛紛投身于革命浪潮,時代不允許作家封閉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他們以主動參與的創作姿態積極擁抱生活,成為京派的“叛逆者”,主動實現了他們在創作上的現實回歸。他張弛有致的抒寫風范,融創作的激情和對人生的冷靜思考于一體,表現了他對人生殘酷一面的觀照。《栗子》的語言富有現代性,運用了象征、隱喻等表現手法,表現了蕭乾的主體意識在革命浪潮中的覺醒過程,充滿著“向人生絕望處瞭望”的現實精神。小說還運用了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相整合的寫法,將文學的思想性與藝術性進行了情感溝通,將感性思維和理性思維結合起來。《栗子》表現了一個女革命者“菁”的戰斗經歷和情感生活。菁是一個忠貞剛烈的新時代女性,是小說中革命敘述話語的代言人,有著堅定的革命意志和革命精神。她與男友之間在對待革命的態度上存在隔閡。小說以兩人對愛情和革命的矛盾心態來寫兩個人復雜的內心世界,是革命敘事話語和情感敘事話語的悖離性表現。革命敘事話語是靠第三人稱“他”來轉述的,而人物情感敘述話語是以自述作為主要表達方式。愛情在“他”的立場和角度看來是一種情感占有的專屬關系。當她不再忠實地服從于他的安排的時候,他帶著失敗的懊惱揉碎手中的栗子,他以暴力來對抗革命的沖擊,實現其搶占話語權的強權目的。在這種情感對壘的戰斗中,她和他就是以革命者和鎮壓者極為緊張的對立出現在20世紀30年代革命敘事話語模式中。從中國現代文學發展的歷史格局來看,暴力與革命始終是以二元對立的對峙關系同時出現在左翼文學中,矛盾和沖突的存在使得文學與意識形態的關系總是密切而緊張。啟蒙所面臨的重任十分艱巨,個人反抗對于現代知識分子的命運來說是一條悲劇出路。現代青年的愛情觀和價值觀受到了革命暴力的沖擊,現代反抗精神在青年身上的復現如栗子般堅硬而柔軟。這些復雜而悲情的人物形象,既是反動勢力的被迫屈服者,也是被啟蒙的對象。《印子車的命運》描寫了人力車夫“禿劉”的悲劇命運,也是社會的悲劇。“牛脖子”個人主義理想奮斗的失敗,他不甘屈服于命運的奮斗和個人主義的反抗在逼仄時代里不可避免成為悲劇。作者用手中溫熱的筆揭露社會的黑暗,讓這些城市中的“鄉下人”在終被吞噬的命運中上演一場悲劇表演。在時代精神的感召下,他用一種自由探索的精神來抒寫童心到社會的蛻變。這是一條由人生寫意到社會批判的寫作道路。
十三歲的蕭乾在失去母愛的庇佑后在茫茫人海中獨立生存,自由獨立的夢想始終是他人生堅持的信念。一封公開“討伐”家族統治者的信讓他徹底與曾經依附的“矮檐”生活告別,也開始了他艱辛曲折而又豐富多彩的人生。“好像是合作著一件得意的或者必須的圈套,我接受了他(指巴金)的一切解說。我開始仰起頭來。對人生,我有了更濃的熱望。因為我是在濡著一管想戰斗而柔嫩害羞的筆。在《栗子》里,我是學習往大圈子里跳了。我忽略了瑣碎曲折,(也許我也走開了美麗的河流!)照他的話,我投進廣大的人生里了。”[2](P124)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知識分子的人生命運和精神歷程與他們人生最初的生命體驗密切相關。知識分子是當時社會的精英群體,也是最具有清醒的時代精神和啟蒙意識的社會群體。他們追求獨立自由,向往理想的社會。在二三十年代逼仄的社會發展空間中,他們在理想與現實、入世與避世、心靈與情感、功利與審美、自我完善與兼濟天下等兩難選擇中經歷了一場場極為激烈而又復雜的心靈爭斗。自由,是他們心中永遠的夢想。獨立,成為他們反抗不公正社會的抗戰姿態。中國現代知識分子對自由的追求,是其思想獨立性的體現。人的自由的本質規定性是獨立性。這是人的自由的前提。自主性與自覺性的選擇是人的自由的基礎,人的自由是實現人的解放與人的價值的前提。[5](P62)自由是以主體的獨立自強為前提,是自我主宰生命價值的永恒生命體的精神象征。蕭乾之所以執著追求獨立自由也是他永不屈服于命運的倔強性格所決定的。這種自強不息的毅力讓他在最艱難的人生歲月中展現了人性中最堅韌的一面,也是他不屈服于命運的執著精神。自強構成了蕭乾精神世界內在最核心的靈魂特質,也形成了他自由主義精神最可貴的本質。
中國現代知識分子在自由和自由主義的追求中也包括對至善和對人性美的執著追求。五四運動是中國現代社會的嶄新開端,也是中國社會現代化的開端。而對現代文明的接受就是從對人性的理解開始的,對民眾審美觀念有了更高要求。封建體制的瓦解,社會變革進程的加劇和外來侵略形勢的逐漸嚴峻,救亡圖存、反帝反封建也隨之成為時代主題。中國傳統知識分子自由和獨立的愿望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更為迫切。左翼文學的興起使文藝變成了階級斗爭的重要工具,也承擔了重要的社會歷史使命。抗日戰爭的爆發,民族矛盾上升為社會的主要矛盾。民族命運要求知識分子犧牲小我,積極主動融入時代大潮流,用革命意識來武裝自己。在大時代面前,個人要為集體主義犧牲而變得不自由,作家因而自由獨立意識缺失。在蕭乾的身上,更體現出知識分子精神世界的復雜性與獨特性。
當代著名政治哲學家羅爾斯的《正義論》則包含有自由主義的若干基本原則:自決原則、最大限度的平等自由、多元主義、中立性、善的原則、正當對善的優先性。[6](P18)對于善和美的追求,蕭乾小說的精神主旨也包括對善和人類終極價值的追求,對“和”的觀念的認同。只有主體自由了,才有善的優先。孟子認為人性中具有先天的“善端”,所謂“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重視自我思考、自我判斷、自我體驗,這才能達到思想和行動自由的統一。天人合一,人與自然融為一體,才能成就最大程度的身與心的自由。古代一些隱士歸隱田園山林,有著陶淵明桃花源的自由夢想,在理想和現實中尋找心的自由,身體的釋放。蕭乾作為現代知識分子,在壓抑的年代里也有對自由的渴望,因為自我本真的遮蔽,希望在文學藝術空間這一敞開的境域中找到本真的自我。善是人類情感的真正自由抒發和自然的表達。
西方哲學家康德認為,美是道德的象征,美與自由有著必然的聯系。在康德哲學中,美是通向自由的中介。人的審美活動具有自由的本質特征。美可以象征道德,可以表現道德。這種自由是善的、道德的,但由于進入了審美關系,它也就是美的。[7](P150)康德一直強調審美判斷的自由性與純粹性。人的本質力量,亦即理性與非理性的全面發展,以達到情和意的自由。[8](P313)達到真善美的統一,這是人類盡善盡美的理想境界。
蕭乾從十字架陰影下走出來,從此他也走向更廣大的社會,這是他文化思考和人生選擇的重要契機,由自我內心心靈的抒寫成功實現了向外的華麗轉身。“即使有個神,它也必是變幻無常的。同時,望了人類遭際徒然愛莫能助的。蠶的生存不是神的恩澤,而靠的是自身的斗爭。”以基督徒的忍耐精神來表現命運的無奈感。生命如蠶一直在與命運進行艱苦而決絕的抗爭,這是命運的悲劇。這是他反宗教小說的開端。到1935年以后,他在反宗教小說創作中的努力探索,也走向屬于蕭乾個性特征的“鄉土人生反宗教小說”的創作道路。他以抗爭的姿態主動融入了時代,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以小說創作的方式表現反宗教意識的前驅。不論是要跳出帝國主義文化侵略藩籬的《皈依》,還是宗教腐蝕靈魂的《曇》、中國百姓備受迫害的《參商》、宗教內部腐化墮落靈魂的《鵬程》,都顯示出蕭乾的獨到視野和深厚功力。蕭乾以人生旅行者的身份,用自己獨特的眼光去發現宗教在革命暗流涌動下的種種變態與腐敗,腐蝕中國民族靈魂的罪惡,實現了其反宗教小說的重要思想藝術價值,揭開了帝國主義文化侵略的虛偽面紗。這也奠定了他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中的重要地位。自由主義者秉承著他們對天地人最初樸素認知觀念和坦率自然的本性,產生了他們關于世界的認知理念,渴望與世界的自由接觸和自我感知,喚醒了他們的生命尊嚴和生命訴求。
自然和現實會對作家產生一種情感的刺激,進而在不斷的體悟中產生藝術的想象,在對作品詩意的追求中,達到對人生境界的再一次體悟。這自然聯系著作家對民族文學之“哀民生之多艱”的感慨,也是作者一路思想歷程演變的內在感情脈絡。蕭乾對人道主義的張揚,對宇宙和人的自我意識的探索,都是出自于現代觀念的熔鑄。他在艱辛的生存環境下對被壓迫的弱小者所受的精神迫害的創傷記憶,對人的精神世界異化的慘狀的活剝痛貶,連結上中國傳統文化的某些神經癥結,所以這樣困頓復雜的情感也是作家成為五四新文學以現代觀念致力于溝通民族傳統的杰出典范。作者在此基礎上生發出豐盈的藝術想象,也是作家通過對現實的再現表現出另外一種風度的詩意。
生存是第一要務,在戰亂年代,人的生存面臨著極大挑戰。以蕭乾為代表的京派作家對于人的生存狀態的觀察與思考,乃至于對自身生存狀態的深入反省和體悟,對于蕓蕓眾生悲慘世界的觀照是作者審美情感的真實體現。這是一種在真實的審美感情基礎上的審美判斷,也是作者現代生活經驗的再現。在苦悶中尋求精神的慰藉,在痛苦中追尋希望的神明,這是蕭乾對于人生的體驗和對于人世的良苦用心。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他與人民惺惺相惜。他沉迷于文學以求得情感的凈化,實際上卻無法逃避現實的殘酷逼壓。他想要用“超脫”的人生態度,用藝術化的情感方式來處理人生,但是卻找不到“超脫”的路徑。通過蕭乾的精神經歷,我們可以清晰地發現現代知識分子對于中國古代文化傳統和精神流脈的繼承與揚棄。
“藝術需要想象,需要情感,那是在創作的剎那,用以摹擬,再現心中的景象,而以心眼透之。”[9]豐富細膩、情感真摯的心理描寫,把蕭乾所親身經歷過的痛苦、困惑,以及同命運搏斗的心靈掙扎,寫得生動感人。他在痛苦的人生邊緣,與自己孤獨悲苦的命運做斗爭,向過去的自己告別,不斷迎接新的挑戰。他把他的心靈世界真實地袒露給世人,給人以警醒和啟迪。在質樸剛健、明朗清新而又悲涼憂郁的感情基調上,抒寫自己的內心世界。同時,他也借鑒了曼殊斐爾的心理描寫技巧,展現了北京底層貧苦小市民的人生悲歡和心靈顫栗。他的小說《俘虜》,成為他“以心眼透視之”藝術直覺的選擇。一對初涉人世、情感懵懂的少男少女在初涉人世時的青澀與懵懂,小人物、小情感、小畫面讓人備感清新。再加上蕭乾文筆細膩優美,描寫精致傳神,有著曼殊斐爾深刻細膩的心理描寫之神韻。蕭乾也以同樣貼切細膩的心理描寫,在傳統和現代的夾縫中追求生命伸展的真實質地。
蕭乾的創作方向深受巴金的影響,他選擇反宗教作為他小說創作的題材,也是受益于巴金的引領和感悟。蕭乾不斷探索現代和傳統之間的相異,并以其為立腳點,找到它們內在相契的部分。在現代科學精神和傳統人文精神的結合部,尋求一種精神的契合。
蕭乾對國事關注角度獨特,對傳統精神的探究視角深刻,在蕭乾的身上展現了現當代文學史中知識分子的生存意義,以及文化傳統對整個民族文化發展的影響。蕭乾對這些問題都有著深刻的認識和闡釋。這也和他獨立的個性、豁達的心境有著重要聯系。這一代知識分子大都具有長遠而平實的眼光,他們從國情民情出發,把作家自己的個人經驗融入創作實踐中,體現了傳統文化的價值。
蕭乾一生的文學創作活動和文化交流活動都依著于中西文化沖突背景,從而讓他的作品有著開闊的東西方文化對照視野。這與20世紀30年代以后現代和傳統融合的時代氛圍分不開。蕭乾親身感受到了現代觀念和傳統文化的沖突,并試圖用一種東西方文化參差對照的創作視野來實現他個人的文學世界夢,以積極的姿態來迎合時代需求和文學現代化的歷史潮流。蕭乾有復興民族文化的理想,也有重塑民族文化的決心。他以學貫中西的深厚學養展現他博大的文化胸襟。對傳統文化的批判,對現代自由觀念的張揚,這是五四的精神基調,也是蕭乾所執著追求的精神理念。
蕭乾秉承著“徜徉于內心”的創作理念,在自我的困境與回歸的悖論中以其激烈的反傳統精神來建構他對現代精神的關注視野。他看到人性在傳統重壓下急迫需要伸張的一面,卻也往往忽視了人的內心被外力制約和刺激的一面。理性精神的張揚,他在“人的文學”的大旗下回歸內心,實踐他“徜徉于內心”的創作理念。這是他精神深處的內在矛盾,也是他創作中自我與本我糾纏的人生困境,同時也展示了他人性中更復雜的內在維度。
人格獨立才能精神獨立,才能有真正的自我意識產生。蕭乾的文學創作對于鑄造民族品格的浪漫主義追求,向現實求證和人文主義的自我內心旋進式體驗都有著新的闡釋和精神演繹。蕭乾以一種救世態度和悲憫情懷彰顯了人類對自由精神的終極追求,對泅渡苦海的現代知識分子內心精神苦悶的表現,對知識分子自我形象描繪和現代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精神圖譜的重造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中國現代文學作為生成現代知識分子成長的文化孕育場和精神磁場,在不同的“場”的境遇中以廣角鏡頭的樣式折射社會人生,為這些獨立而鮮活的生命個體在社會更廣闊的平臺上展現其精神價值提供了一個文化空間。這是一個獨特而艱難的時代,也是孕育獨特文化精英的幸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