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婷燕 大連科技學院
語言變體是指言語在發音、詞匯、語法等層次上發生的內部差異,內涵廣泛:大到某種語言的方言,小到一種方言的某一項語音、詞匯、句法特征。只要有一定的社會分布范圍,都是一種語言變體。其共同特征有(戴衛平,p3):(1)都是通過教育系統得以發展的;(2)在英語變體流行的地區,標準英語通常不通用;(3)是一個地區內被用來交流的工具;(4)已經被本土化。英語是國際性語言,在全球范圍內堅持“唯一標準”是不現實也不可能的。
英語變體理念主要始于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興起的“世界英語”(Kachru,1982/1992),他將世界上的英語變體劃為“內圈”(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如英國、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外圈”(英語在多語言背景下成為第二語言的國家,包括印度、尼日利亞、新加坡等50 多個國家)、“擴展圈”(擴展圓國家沒有給英語任何政治地位,但認為它很重要而將它列為國際語言。中國、日本、俄羅斯、西班牙等)。與“世界英語”概念相關的,還有“英語國際語”“英語共通語”“全球英語”等。這些觀念打破了英、美英語的霸權地位。
早在1992 年M.Ridjanovic 就在一篇論文中詰問:“如果有巴基斯坦英語,為什么不能有南斯拉夫英語?”日本的TakaoSuzuki也主張將“日本內容和其他非英語文化現象”置于英語的“形式”之中(見Tripathi,1992:4)。如今,雖然語言學家早已認可英語應以復數出現,但多數中國學生仍唯英美英語至上,這其中不乏受到英語教師的語言態度影響。
武繼紅(2014)曾針對高校英語教師進行語言態度研究,結果顯示多數教師持較保守態度,在教學實踐中認同基于“內圈”英語的教學模式。認為在全球化情境下應堅持以英美變體為規范的占56%,承認英語以復數形式存在的占32%,認為“標準英語”并不存在的僅占4%。當問及中國英語是否會成為區域變體得到國際社會承認時,有49%認為“不會”,24%認為“難以判斷”,僅有19%的人認為“會”。分別有43%和37%的人認為教學中應以英、美英語為標準,僅有20%的人認為除了本族語者英語外,還應學習英語為第二語言國家的英語變體。
因此,教師首先要克服“過正”英語的影響,正確英語只是一個相對概念,其定義和內涵還在延伸、發展,“標準英語也并不存在”(李文中,1993)。其次要建立一個寬松的語言環境,在實際教學中倡導一種粗放型交際教學模式,把流利與正確、產出與吸收、操練與交際幾方面結合起來,重視英語的功能性作用。此外教學必須融入歷史文化、交際禮儀等背景信息,因為這才是英語變體的根基與血肉,才能使學生樂于接受并學習英語變體。
首先,教師要幫助學生區分兩個概念:中國英語是以規范英語為核心、表達中國文化規范、行為模式和價值系統的、穩定的規范變體,對促進中外文化交流有積極作用,而中國式英語是指中國的英語學習和使用者由于受母語的干擾和影響,造成語義上的誤解和句法結構的誤用硬套漢語規則和習慣,在英語交際中出現的不合規范或不合英語文化習慣的畸形英語(如people hill people sea)。中國英語與中國式英語構成一個動態的連續體,中國英語是從中國式英語轉化而來的成熟形式。在這個連續體上,以英語母語者的可接受性為判斷標準(如long time no see 已被英語母語者接受),中國英語有可接受性強弱之分。可接受性強則更接近于標準英語,可接受性弱則更接近于中國式英語,英語水平的提高會減少可接受性弱的中國式英語。
中國英語變體終將成為和印度英語、新加坡英語一樣的英語國別體,也就是中國英語。實際上,目前中國英語已經初具雛形,這就是中國特色英語。由于中西方歷史文化的巨大差別,中國特有的事物、事件在英語中沒有對應表述形式,形成了語言真空領域,加之原有的空白領域等原因,需要中國特色英語來彌補這些空白,這符合中國文化輸出和消除世界對中國陳舊偏見的迫切需要。對于中國特色英語的教學應形成體系,可以按照政經文史等領域分類學習,并隨時代的發展及時更新。如,政治方面,比如imperial examinations(科舉),one China policy(一個中國政策)等,這些表達方式帶有鮮明的中國特色和民族特征,在對外交流和向世界展示中國傳統文化和現代中國新面貌的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由國外記者撰寫的關于中國文化和社會的文章,其觀察角度和邏輯思維都形成于他們所處的社會文化環境,即使能夠在一定層面上對中國文化和思想進行描述,但在很多情況下仍無法抓住精髓,甚至會引發誤解和沖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如何翻譯“對外開放政策”,西方媒體很長一段時間都使用“the open door policy”這一表達方式,但是這一表達方式實際上源于 19 世紀西方列強對中國的侵略政策,即所謂“門戶開放政策”的產物,無論是在政治色彩上還是民族情感上,中國人都無法接受“the open door policy”這一表達方式,因此,中國的語言學者提出應將“對外開放政策”譯為“the open-up policy”或“the open policy”,目前這兩種譯法已被中西方媒體廣泛采用。由此可見,中國特色英語的使用對中國英語變體的規范起著重要作用。
在中國的英語教育中,標準英語一直占 有絕對的主導地位。中小學及大學所采用的英語教材所附的影音材料均由英美籍人士進行錄音,口譯培訓中所采用的語料也通常以內圈變體為主,如英美主流媒體新聞節目、訪談、英美領導人發言等。因此,中國的英語學習者接觸英語變體的機會很少,必然降低了學生聽辨過程的可理解性。
從心理語言學角度而言,口譯要經過“聽辨—記憶—轉換—表達”四個步驟,能否聽辨并理解接收的語音信息是口譯成敗的關鍵。成功的口譯需要合理地分配精力,譯員的注意力快速地在聽辨與筆記之間來回切換,只有當譯員在信息接收中保持較穩定的“聽懂”狀態時,才會把注意力偏移到筆記上,比如記下某個文字或符號輔助其完成記憶,記錄完成后再將注意力恢復到聽辨上來,以此往復,再將接受的信息轉換并完成輸出。如此環環緊扣,可以想象,若聽辨過程中持續無法聽懂英語變體,其對口譯質量的影響是災難性的。而實際口譯操作中,此種情況普遍存在,對非英語國家發言人的出現頻率及分布情況調查結果顯示(歐陽倩華,2018):
約93%的受訪譯員曾經進行非英語國家講者英語發言的翻譯工作,其中,譯員最常遇到的英語變體依次分別為:印度英語(74%)、中國香港英語(70%)、新加坡英語(70%)、日本英語(56%)、德國英語(56%)、中國英語(56%)、荷蘭英語(56%)、韓國英語(52%)及法國英語(52%)等。約48%的受訪譯員認為非英語國家講者用英文發言的現象將呈持續上升趨勢,約15%認為將維持不變,約33%的譯員認為很難說,僅約4%的譯員認為該種現象將呈下降趨勢。
綜上所述,口譯課程教師應從語言態度、中國英語、語音變異三個層面進行教學反思。在教學設計層面,將英語變體的介紹性教學納入口譯教學大綱,針對不同變體的語音變異進行語音知識的儲備和訓練,提升學生聽辨口音的能力。同時,還需要對口譯教材進行適當的調整,重視中國特色英語的分類歸納,在教材配套錄音中納入更多的英語變體錄音,尤其是在口譯實戰中最常見的英語變體(印度、中國香港、新加坡、日本英語等),和譯員認為最難理解的英語變體(印度、東盟國家及日本英語)。希望本文會對口譯從教者們具有一定啟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