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后的職業夢

庫珀

“長大后想做什么？”這個永恒的提問幾乎是每一個小孩成長路上繞不開的必答題。

科學家、醫生、教師、律師——當年別人這樣問你的時候，你或許最想回答這些答案。網易數讀曾整理過近1.2 萬種夢想，其中科學家是被提及最多的職業，緊隨其后的便是耳熟能詳的老師、警察和醫生。明明是最天馬行空的年紀，在描繪未來圖景時，我們的答案卻來來回回跑不出那份名單。

21 世紀的第二個十年，當我們再把這道古老的問題拋給00 后新生代時，他們顯然已不想再與“前輩”為伍。

成為視頻博主，當代小孩的頭號夢想

尼爾·阿姆斯特朗——第一個在月球表面留下腳印的男人，曾是所有美國小孩的偶像。1969年，當他走出登月艙踏上月球時，全球6.5億翹首屏息的觀眾就已默默在心中給這位英雄留出了位置。宇航員，向來是孩子們夢想職業榜單中驕傲的冠軍。

2019年，樂高集團為紀念登月50周年啟動了一項全球計劃，并面向3000名8至12歲的孩子，進行了一次線上調查。但這個“以激發下一代太空探索者”為初衷的調查，結果卻十分意外。

在“長大之后想當什么”這個問題上，“宇航員”選項凄慘地排在了最后。得了第一名的，不是教師、醫生、科學家，而是“視頻博主”。這個職業選項以3倍的票數優勢，把“宇航員”甩在了角落。

“我再也沒有聽我兒子引用過他老師的話了。”社交媒體專家摩爾有點無奈地說道。以前我們當小孩，回家頂嘴時最愛叫囂“老師說”“老師說”，而今天，掌握影響力權杖的，無疑是社交網絡、虛擬游戲和繽紛的短視頻。

谷歌一項研究分析發現，70%的青少年視頻訂閱者認為，比起傳統意義上的名人，他們在情感上更能和視頻博主紅人產生聯系和共鳴。

“我以后想當一個游戲視頻博主。”因為被舅舅“出賣”而意外成名的“假笑男孩”加文，對著鏡頭描繪他的職業圖景，天真的竊笑里滿是期待。他大概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在了實現夢想的道路上，還順手把他那原本就在做視頻但粉絲數只有他零頭那么多的舅舅，狠狠“拍死”在了沙灘上。

全球最大的視頻分享網站誕生于15年前，而人們開始正視視頻制作，并把它列入人生規劃，也不過是近兩年才發生的事。

2017年，紐約生活方式網站F a t h e r l y的一項調查顯示，大部分小孩長大后最想成為的還是醫生，其次是獸醫、工程師、警官和老師。“視頻博主”從沒擠進過“夢想職業”的前十。

而在亞洲，“視頻博主”同樣是夢想榜單上的插班生。日本學研教育綜合研究所每年都會針對小學生進行調查，“視頻博主”一詞最初在2016年的調查里出現，當時一共只有6位小朋友表示想當視頻博主。

但2019年學研所發布的《小學生白皮書》上，“視頻博主”首次取代了霸榜30年的“職業足球運動員”一職，成為男生們的頭號夢想職業。

當博主很賺錢？看到這一點的或許只有成年人

你如果去拷問成年人的內心，或許他們也會真情剖白“其實我也想當網紅博主”。快速聚集的人氣和財富，是“博主何以成為頭號夢想”的心照不宣的謎面。

“ 9 5 后主播為父母買房” “ 業余博主月入過萬”，相關的新聞每多一條，人們對于該產業的玫瑰色濾鏡就多加了一層。歌手演員不再被仰望，吊打明星的李佳琦、流量龐大的李子柒更吸引大家眼球。于是，孩子隨口說說的“想當視頻博主”的天真夢想，有時會被那些看中先機的家長提前兌付。

在《福布斯》公布的2019YouTube創作者收入排行榜單中，最賺錢的視頻創作者是8歲的里安。他3歲開始發布玩具開箱視頻，隨后走紅，如今坐擁2300萬粉絲。

2019年，里安以2500萬美元的年收入問鼎榜首。里安并不是第一個做玩具測評的博主，最開始拍視頻只是自娛自樂。一個小男孩打開新玩具，一臉傻乎乎的開心，僅此而已。

斷斷續續拍了四個月，也沒有激起什么水花。直到有一天，里安上傳了一條同時測評了100多個玩具的視頻之后，驚人的裂變就出現了，曝光率、粉絲、美金紛至沓來。媽媽在里安小有名氣之后便辭職在家，專心操持兒子的視頻大業。如今，里安的頻道有專門的媒體公司協助運營，和游戲公司合作開發手機游戲、推出實體玩具周邊、參演兒童電視連續劇，廣告代言、商業合作不斷。

成名后的里安，視頻里測評的玩具越來越多，但臉上的興奮和當初只有一兩個玩具時的他相比，多少有些失真。

同樣，活躍于中國網民表情包素材庫的韓國童星權律二，也經歷了口碑滑坡。豐富的表情、逗笑的萌態，這個最初因為剪劉海的視頻而走紅的小女孩，在父母的努力下，乘著社交媒體的東風，成功吸引了不少關注。2019年更是進軍中國的社交媒體，在微博、小紅書開設個人賬號。不過有網友直言，小女孩的談吐越來越成熟老到，錄視頻的舉止更是熟練得幾乎與成年博主無異。

兒童的走紅，往往出于純粹的天真搞怪。然而過度營銷的痕跡一旦泄露，觀眾離場只需瞬間。

論職業規劃，這屆小孩很務實

比起父母的“野心”，孩子們對于“做博主”這個夢想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狂熱。

00后網紅博主安妮·勒布朗，個人頻道擁有370萬粉絲。一個月發布9個視頻，就可以輕松入賬至少8萬美元。3歲時，家人把她的體操訓練視頻傳到網上，隨后收獲大批粉絲；到了6歲，安妮開始拍攝自己的Vlog。至今已在視頻領域活躍了12年。

2019年，安妮在接受采訪時透露離開的意愿，她想專注在音樂上。“我必須從全職視頻制作中退一步，這樣我才能在不同領域得到磨煉。”

實際上，孩子們的職業規劃意外地務實。他們的確是想當博主，但并不想只當博主。

“我當然還需要一份好的工作，”9歲的奧利弗表示他將來不會只專注于拍視頻，“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你會被趕下場。”思路之清晰，讓熱衷裸辭的當代社畜聽了都自慚形穢。

而大眾想當然的“金錢”因素，也根本不是他們想成為博主的最大驅動力。據意大利影響力營銷機構Me d i a k ix整理，人們做視頻博主最主要是為了“創造力”，其次是“名聲”和“自我表達”，而“金錢”只占9.8%，排名第四。說到底，做博主更多是為了讓自己開心罷了。

現在的小孩，活得比大人還明白。不僅是在職業選擇上，在其他人生觀念方面，年輕一代都展現出更開闊的一面。

2018年，在杭州某小學“我有一個夢想”的主題比賽中，一個男孩拿著麥克風，不緊不慢地展開他的演講。“夢想，顧名思義，做夢都想。我的夢想，就是發財。”

話頭剛開，學生、家長笑成一片。男孩一點一點地繼續解釋，“我不像前幾個人說得那么偉大，有錢了就要跑去捐款啊什么的。努力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有閑有錢了，自然就可以干些自己想干的事情。人生就那么幾十年，循環地度過和自由地度過，絕對是兩種感覺。”

聽到后面，還在哄笑的只剩下穿校服的小同學，大人們倒都安靜了下來。一位家長邊錄視頻邊喃喃自語，戲謔地重復著“完了完了”，感嘆孩子太過實在。那一次，網絡上的“評委”們齊刷刷地給他打了滿分。

今年年初，上海青春在線青少年公共服務中心公布《上海市00后畫像報告》，里面有一項是關于人生價值重要性的排序。面對“最care什么”這個問題，00后把健康放在了第一位，其次是智慧、感情和財富，魅力、權力、名氣排在最后。

而在被問到“將來想成為什么樣的人”時，除了大富翁和美食家，他們表示，最想要成為的，是普通人。

//摘自新周刊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