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

在非洲國家多哥首都洛美,椰樹參天,海風徐徐,當我和同伴披著長發在海邊散步拍照時,迎風飛揚的黑發招來當地各年齡段女性的層層圍觀。她們一邊打量一邊詢問:“你的頭發這么長,是自己長的,還是假發?”我一邊回答一邊將頭發散開,以證明我的頭發是真的。馬上,伴隨著嘖嘖的贊嘆聲的,還有一片齊刷刷羨慕的目光。有的女孩還要求摸一下我們的頭發。那種小心翼翼、心生向往,讓我十分驚訝。原來,隨著中國出口到非洲的假發數量日益增多,烏黑油亮、韌性十足的高品質中國頭發便成了當地美發行業的奢侈品,普通百姓難得享用。現如今留著披肩發的中國女士就在眼前,親手觸摸一下傳說中“像絲綢一樣柔順的中國頭發”,對她們而言,便成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放眼街頭,非洲女士們發型各異,其中最具當地特色的各種發辮引起了我的興趣。在當地人的觀念中,把頭發編成細碎的辮子,能彰顯出高貴的地位,透出不俗的氣質。我突然也想試一次。
我們雇的多哥當地小保姆九妹超級愛美,聽了我的想法后,跑出去買了一大捧物料,有用于當發辮的黑色絲線,作為裝飾的彩色筒扣,還有用作點綴發式、提高明亮度的彩色皮筋。
九妹用尖頂梳將我的頭發挑分成細細的一撮,編成三股辮,再將絲線接上去繼續編織,隨著她靈巧的十指舞動,上真下假精美而緊致的小辮子越來越多。由于編得太緊,我的頭皮被拽得陣陣發麻。“能不能稍微松一點?”我實在忍不住了。“不能松,不然很快就散了,這辮子要保持很長時間呢!”九妹不松口。“那我怎么洗頭呢?”“別急,到時候我幫你洗,不用拆開辮子就能洗。”
把所有編好的小辮攥在手里,用粗皮筋扎成一個大大的馬尾辮,繼續編織,然后盤發、定型、裝飾,歷時三個多小時后,我的發型終于大功告成。
為了這個發辮,我們原定的周末海濱之行只好推遲。九妹卻不以為意,她認為發型美是至高無上的,值得其他事情為之讓路。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有一位非洲客戶為了遷就理發師的時間,果斷要求推遲我們早已約好的談判。而我第二天就要飛回中國,最后達成的共識是,在理發店見面商談。
因基因和氣候所致,非洲人無論男女,都是超級卷曲的螺旋式短發,難以長長。天生愛美的女性便在發型上各顯其能,下足了功夫。不論自己的經濟狀況如何,女人們都會拿出相當比例的收入用于購買假發,假發已經逐漸變成非洲女性的剛需。因材質和品質的不同,假發的價格相差很大,所以通過被稱為“頭頂時裝”的假發檔次,基本就可以判斷出佩戴者的經濟能力。也就是說,發型不僅僅滿足審美需求,更是身份和財富的象征。
比較講究的女性,會定期到理發店打理頭發,變換發型。而生活拮據的百姓,則會找親戚朋友搭伙,相互幫忙。因此女士們一邊相互編辮子一邊聊天的場景比比皆是。
發型雖美麗,卻帶來了生活上的不便。高高的發髻,讓你無論如何調整,都只能在睡覺時保持側臥姿勢。編辮時頭皮的麻感,已逐步發展為陣陣的刺痛,好像有人在用力揪你的頭發。
為了有更深刻的體驗,也為了不枉九妹的一番辛苦,我堅持了兩天兩夜。到了第三天,只覺得渾身疲乏,神情恍惚,頭部甚至身上的各路神經似乎都在哀怨嘶鳴。罷了,還是拆了吧。然而,拆發也是一項不小的工程,需要技巧和耐心。九妹和同事兩人用了近一個小時才完成。
那么非洲女性是如何克服這個困難的呢?我歸納了三條:一是她們從小就梳發辮,頭皮已經適應了適當的拉扯;二是因為頭發短,承受的拉扯強度遠遠低于我們的長發;三是非洲女性的隱忍度高,為了美可以承受適當的不適。
“沒有發型就沒有愛情。”這句話雖是調侃,但也不無道理。我所接觸到的非洲女性,不論年齡大小,無一例外都愛打扮,愛拍照,毫不掩飾對美的渴望,讓人深深感受到那始于心靈的美好愿景。
林冬冬//摘自2020年1月3日《環球時報》,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