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萌

一直以來,我對當醫生這件事從未動搖過,因為這一切有源可溯。我在高考志愿填報中清一色選擇了臨床醫學專業,同時放棄了所有調劑的可能。正是這份對臨床醫學的執著,我有幸被南昌大學臨床醫學與生物醫學的中英聯合培養項目錄取,現在大二。
受疫情影響,這學期的所有課程,包括微生物、藥理、發育及免疫等都開啟了線上教學模式,當“核酸檢測”“瑞德西韋”以及“R N A”等與病毒有關的專業詞匯出現在我的課堂時,覺得自己離疫情戰場沒那么遠。
我小時候總幻想成為醫生的樣子,與小伙伴的游戲中,總要扮演醫生的角色。我的道具來自媽媽科室里的紗布、拔了針頭的針管和聽診器,小伙伴們則從家里拿來常用的藥品和用來固定針管的膠帶。我笨拙地穿上從媽媽那里淘來的廢舊白大褂,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百試不厭的打針情景與奇形怪狀的包扎造型是我童年的典型回憶。
游戲要逼真,少不了專業名詞的“扶持”。我瘋狂翻找母親的工具書,其中《胎兒畸形診斷學》是我作為“權威醫生”的撒手锏。這本書中有一些略帶恐怖的圖片,我時常會在游戲中說出書里的專業名詞,再頗自信地翻出對應照片,“病人”看到照片后的反應無一例外都是跑開。這時我則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照著母親的樣子向她們一一講解,那種“偷師”和模仿帶給我極大的成就感。
從幼兒園到小學,我的生活總有新事物出現,唯一不變的是陪媽媽上班,那么多等待的時間拉近了我與醫生的距離。一次,一位阿姨帶著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小朋友來看軟骨。我聽路過的實習醫生說:“那個小朋友感覺和正常小朋友的軟骨不一樣?!币粋€想法在我心里萌生,媽媽休息的間隙,我偷偷溜過去問:“我和那個小朋友差不多大,你摸摸我的軟骨參考一下?”媽媽說不用,小朋友正常軟骨的標準早在她腦子里了。一種我連參照物都做不了的無力感襲來,這次之后,我對醫生的崇拜程度提升到了與哈利·波特同一級別。
在醫院待久了,總會找點事情做,那時我承擔了一份極為重要的任務——操作電視遙控器,我成了患者等候區的“霸主”。其實遙控器也并不是由我掌握,只是小小的我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對每一個物品的位置擺放都無比熟悉。當看到有漂亮姐姐無奈等待時,我會調到湖南衛視,讓肥皂劇與她作伴;當看到和我同齡的小朋友,我會調到少兒頻道;其余時間調到中央一臺,遵從大眾口味。
如果問我的童年剪影是什么?那就是密密麻麻患者中坐著那個拿著遙控器的安靜小孩。我見過帶著孩子心懷忐忑、坐立不安的母親,我也見過陪伴老人難忍淚水、不知所措的子女們,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八十多歲病重的老人由兒子背到等候區,因為疼痛難忍只能用輕哼來表達。我至今都無法忘記這位老奶奶的臉色,那種異于常人的土黃色是我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了痛苦的存在。大概在那一刻,我確定自己想成為一名醫生。
醫學生考試月常以背誦為伴,醫學生的周末常以上課為主,盡管過得辛苦,但一直以來,我對當醫生這件事從未動搖過。我在高中階段曾有幸走入實驗室,見到腦缺血模型的小白鼠會不斷追捕自己尾巴的奇特現象,印象深刻。那次與小白鼠的初遇,使我在日后作為醫學生與小白鼠再見面時,比同學多了一份熟悉感。
與我同組的伙伴就對小白鼠有一種先天的恐懼。她原本有低血糖,在一次練習給小鼠灌胃操作時,因操作不當,她手中的小白鼠突然口吐鮮血,而受到驚嚇的她因低血糖而昏倒。從那以后,同時抓捕兩只小白鼠到實驗臺以及適時處死兩只小白鼠,成為我的常規操作。
這次疫情對醫學生的我們也是一次隔空仿真考驗,這種考驗既關乎醫學技能,也關乎從醫勇氣。
醫生真的無所畏懼嗎?有人說為母則剛,我說成醫則勇。哪有人天生勇敢,只是心中有信仰才會大不一樣吧。
//摘自《大學生》2020年第6期,本刊有刪節,王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