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斯琴 副教授(內蒙古科技大學經管學院 內蒙古包頭 014010)
環渤海地區擁有我國最大的城市群之一,是全國第三大增長極和承接經濟由東向西推進的重要紐帶,環渤海城市的經濟效率提升對于帶動區域發展和對外開放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本文通過對環渤海城市經濟效率水平及時空演化特征的分析,提出城市經濟效率增長的時空慣性特征;通過辨識環渤海城市經濟效率增長的動力來源,為地區增長方式轉換、實現效率型城市發展道路提供了理論上的證明。
要素投入數量與城市經濟效率之間并非正相關。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市化快速推進,主要依靠增加要素投入數量驅動的粗放式增長,在城市規模擴大的同時,也日益受到資源、環境及生產要素供給的約束。因此,促進要素集聚、實現城市高效率增長才是未來城市發展路徑。要素集聚一方面促進規模經濟而帶來成本節約,另一方面又擴大了要素的作用范圍,促進區域內生產要素的有機聚合與協同合作,實現了要素的優化配置和整合效率的提升,從而產生“1+1>2”的組合效應。此外,不同要素集聚對于城市經濟效率的影響亦具有異質性。由于資本密集型發展的紅利正在消退,資本要素對于城市經濟效率總體呈現負向影響,投資驅動型的城市增長模式必將由創新驅動所取代,人力資本、科技等知識型要素集聚將為城市的效率型增長提供持續動力。
城市具備的發展環境具體包括“硬環境”和“軟環境”,“硬環境”因素主要是交通、通訊等基礎設施,是城市發展的重要物質環境基礎;“軟環境”因素則指市場環境和制度環境。政府是制度環境的主要供給者,政府對城市經濟效率的影響和干預一般是可被觀測到的,是“看得見的手”;而市場環境對城市經濟效率的影響則是無形的,是“看不見的手”,市場化程度是刻畫市場環境的主要指標。

圖2 環渤海定基DEA-Malmquist TFP的時序變化

表1 DEA投入、產出變量說明
空間溢出效應是區域經濟活動的一種外部性,指區域經濟發展過程中區域間會彼此影響和相互作用,從而使某一區域的經濟活動對其他區域產生影響。城市經濟效率增長存在顯著的空間依賴性,一個城市的經濟效率提高也會通過擴散效應惠及周邊城市,而周邊城市發展狀況也會對本城市經濟效率水平產生影響。另一方面,效率水平較高的城市往往在區域中也處于中心地位,對于周邊城市會存在虹吸效應,吸引周邊的優質要素向自己集聚,從而抑制后者的經濟效率提升。擴散效應和虹吸效應的同時作用,使得一個區域經濟效率的空間分布呈現“空間趨同俱樂部”特征,中心城市一枝獨秀,其周邊城市發展程度逐漸趨同,總體呈現“高-低集聚”和“低-低集聚”特征。
城市歷史效率水平對當下經濟效率具有循環累積的慣性影響,經濟發展程度較高地區由于“馬太效應”影響,在區域中的龍頭地位將日益鞏固,在吸引優質要素集聚方面也更具優勢。在本文的分析系統中,將某城市i的經濟效率記為yi,其增長機理如圖1所示。
H1-H2:城市i的要素投入、集聚水平以及內部發展環境是影響城市經濟效率的主要解釋變量(記為xi)。其中城市內部發展環境包括基礎設施狀況、市場化和制度完備程度等,不僅直接影響城市經濟效率,也會通過影響要素集聚間接對城市經濟效率增長發揮作用。
H3:鑒于城市經濟效率增長中的路徑依賴性以及空間溢出效應的存在,使得城市經濟效率存在“時空慣性”特征:一方面城市經濟效率既受到自身歷史效率水平(yi,t-1)的循環累積影響,另一方面還受到鄰近城市經濟效率(記為yj,i≠ j)的溢出性影響。
H4:空間溢出效應同樣使得i城市周邊城市的要素投入和集聚水平、基礎設施狀況、市場化和制度完備程度等因素也通過影響當地經濟效率(yj)而對i的城市經濟效率產生影響。
綜上,影響城市i當期經濟效率(yi,t)的因素不僅包括xi,還包括yi,t-1、yj以及xj。城市的發展取決于自身及周邊空間環境兩類因素,城市的歷史效率水平和當前要素投入集聚程度等屬于前者;而城市自身及周邊的空間環境因素則屬于影響城市經濟效率增長的“水體環境”。
本文采用基于數據包絡分析(DEA)的Malmquist指數法,對2000-2015年環渤海城市經濟效率進行測算,分析其中的時空變化規律。所用數據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教育統計年鑒》、中經網城市統計數據庫以及各省歷年統計年鑒。測算的相應投入、產出指標具體如表1所示。
本文測算范圍包括環渤海地區北京、天津、河北、遼寧、山東、山西、內蒙古兩市四省一區的地級及以上城市,主要原因是:這些省市區行政界限相對穩定,數據在時間上具有可比性。需要特別指明的是:鑒于本文研究對象為城市,內蒙古阿拉善盟、錫林郭勒盟、興安盟以及呼倫貝爾市由于行政建制及建制發生變更(撤盟設市)原因,與本文所關注的“城市”數據統計口徑不一致,故不列入測算范圍。圖2反映了2000-2015年環渤海地區經濟效率的整體變化情況以及各效率分解指標的時序變化。總體看來,2000-2015年,環渤海地區技術進步效率持續提升,規模效率和純技術效率則以2009年前后為界先升后降,三者合力影響下環渤海地區經濟效率在2009年之前一直保持持續較快增長,2008-2009年達到局部性高點,之后又有所降低。環渤海地區經濟效率先升后降的變化特征與潘芬超、白重恩和張瓊等對全國城市經濟效率和全國總效率研究的結論一致。從近年來各效率指標對環渤海經濟效率的貢獻來看,技術進步與科技創新對區域經濟效率提升起主要作用。探究2009年以后環渤海地區經濟效率下降的原因,考慮到受多種因素的疊加影響,一方面是國際性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的持續影響,另一方面我國國內改革進入攻堅階段,經濟進入減速換擋轉型期,伴隨城市規模擴張帶來的效率提升已經放慢,效率釋放開始減緩。

圖3 2001年環渤海城市經濟效率空間分布

圖4 2015年環渤海城市經濟效率空間分布
利用Arcgis分別繪制2001年和2015年環渤海各城市經濟效率的空間分布地圖,見圖3和圖4,圖中按照各城市經濟效率水平分為五檔,顏色越深代表經濟效率水平越高。兩圖更為直觀地反映出環渤海城市經濟效率空間分布呈現如下特點:

圖5 環渤海地區省會和副省級城市經濟效率比較

圖6 環渤海缺乏經濟效率的城市
第一,空間相關性。環渤海區域各城市經濟效率水平并非呈現空間隨機分布,而是具有一定的空間相關性,地理臨近城市的經濟效率水平也大致相似,“空間趨同俱樂部”現象明顯。通過對比2001年和2015年經濟效率空間分布,可以清晰反映地區經濟效率變遷的總體路徑,發現存在較明顯的空間極化現象,多數城市相對效率水平明顯下降。具體而言,2001年各城市經濟效率水平分布梯次總體較為均勻;與之相比,2015年最缺乏效率的城市明顯增多。
第二,一般而言,城市經濟效率與經濟發展水平存在一定程度的匹配效應,最具效率的城市基本是直轄市和省會城市,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城市往往也是富有效率的。值得注意是,撫順、葫蘆島、忻州等城市雖然經濟規模和發展水平都不算高,但城市經濟效率卻相對很高。一方面說明這些城市的投入產出規模與技術利用與區域內其他城市相比較為合理,另一方面也說明在DEA生產要素投入導向的評價框架下,經濟產出的高低并不是評價城市經濟效率的唯一標準。這也說明相對于地區總產值,利用DEA方法測算出的經濟效率是一個可以更全面反映地區投入-產出關系和要素配置效率的指標。
如前所述,環渤海地區多數城市富有效率,但具體對比三項效率分解指標情況則不盡相同。為了進一步說明各城市經濟效率結構特征,取環渤海地區副省級以上城市為代表進行比較。圖5顯示了京津兩個直轄市、四省一區省會城市和大連、青島兩個副省級城市共9座城市的經濟效率以及技術進步效率、規模效率與純技術效率三項分解指標對比。
第一,四項指數均大于1的城市是呼和浩特和天津。呼和浩特表現比較突出,在城市中效率名列第一。技術進步指數、純技術效率指數和規模效率指數水平相對比較均衡,其中純技術效率指數高于其他城市,表明呼和浩特城市要素投入及使用效率較高,基本沒有冗員。不過與其他城市相比,呼和浩特技術進步驅動相對不足,未來還需要加大政府資金投入和政策支持,引導創新資金、技術與人才流入。相比之下,天津技術進步指數更高,創新能力優于呼和浩特,只是在純技術效率指數上低于前者,總體體現了較強實力。
第二,北京、石家莊、沈陽、大連、濟南、青島在技術進步指數上大致相當,呈現出較強一致性,技術創新和進步是城市經濟效率提升的主要動力來源。其中,北京其余各項指數均在富有效率水平之上,只有規模效率略低于1,這可能意味著北京城市規模效率提升已經達到階段性頂點,需要依靠科學的城市規劃、功能清晰定位、非首都功能疏解進一步獲得規模效率提升。另外,也有待通過制度創新提升要素投入效率,獲得城市經濟效率持續增長的動力。值得注意的是,石家莊經濟效率總體較低,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都處于較低水平,較高的技術進步指數則充分反映了來自京津的技術溢出對于當地經濟效率的提振作用。
第三,9座城市中經濟效率最低的是太原,除純技術效率指數略大于環渤海平均水平外,其余幾項指標甚至都低于區域平均水平。太原以煤炭、鋼鐵為支柱產業,資源依賴型經濟特征明顯,產業結構比較單一,作為首府城市,近年來執行淘汰落后過剩產能政策力度較大,關停并轉了一批不達標的煤礦,然而由于當地未能建立起配套完善的產業部類,資源型產業部門的下滑引起城市增長動力不足,經濟效率下降。太原的變遷是資源型城市轉型困境的代表,也揭示了產業結構對于保障區域經濟增長的重要意義。
環渤海經濟效率小于1的城市共有15座,分別是唐山、保定、承德、滄州、太原、大同、陽泉、晉城、晉中、鄂爾多斯、盤錦、濰坊、威海、日照、濱州,其具體效率情況見圖6。按照每座城市三項效率指標的相對分布特征,將這15座城市分為兩類。其中,大同、陽泉、盤錦三市技術進步指數明顯偏低,創新嚴重滯后,成為其城市經濟效率缺乏的主要原因。其他大部分城市技術進步指數相對普遍較高,這些城市經濟效率低下的原因在于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水平較低。其中,滄州、晉城等市經濟體量小、規模效率相對最低;鄂爾多斯則是純技術效率指數最低的城市。
鄂爾多斯是一個很有代表意義的城市。鄂爾多斯市位于內蒙古自治區西南部,直到20世紀80年代以前,還是內蒙古最貧窮落后的地區之一,經濟發展緩慢;鄂爾多斯的崛起受益于國家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重化工業優先發展戰略,煤炭行業迎來黃金時代,鄂爾多斯依托自身豐富的煤炭資源稟賦優勢,同呼和浩特、包頭市一道成為帶動內蒙古經濟連續8年全國增速第一的“金三角”,“鄂爾多斯現象”一度成為后進地區成功實現跨越式發展的代名詞。與地區財富增長一同發生的,是鄂爾多斯如火如荼的城市建設和房地產市場,一樣紅火的還有不斷高揚的房價和拔地而起的高樓。巨量的資金投入下,昔日地處干旱地區的一座小城迅速成為美麗的現代化城市。但是,資源依賴型的單一產業結構具有固有的脆弱性,受經濟周期影響較大。2010年以來世界經濟增長放緩和國內進入結構調整期之后,煤炭產品價格暴跌,鄂爾多斯經濟增速明顯放緩。從學術角度重新審視“鄂爾多斯現象”不難發現:資源依賴型的單一產業結構是資源型城市困境的直接原因,當遭遇資源部門衰落的時候,城市經濟因缺乏配套完備的接替產業支撐也進入持續低迷。同時該問題也體現了中國城市化過程中普遍存在的“人為造城”式城市化道路的通病。要素投入并非城市經濟效率的決定因素,資本集聚不一定帶來效率提升和經濟增長,與高投入迅速推進的城市建設不相匹配的,是城市發展中普遍存在的管理效率低下、制度建設滯后等問題。粗放的外延式增長之下,城市的要素集聚能力尤其是創新型要素集聚能力未能得到有效培育。工業化超前而城市化相對滯后,土地的城市化和景觀的城市化超前于人口和產業的城市化,經濟效率低下,成為此類城市缺乏效率的根本原因。
本文探討了城市經濟效率增長的機理,并對環渤海地區經濟效率動力來源、時空演化特征與區域差異進行研究,通過研究發現:
第一,從其演變規律看,城市經濟效率增長具有“時空慣性”,城市的當前效率水平會受到歷史效率循環累積的影響,同時由于空間溢出效應的作用,地理臨近城市的經濟效率水平也大致相似,“空間趨同俱樂部”現象明顯。
第二,本文測算分析了環渤海經濟效率及其動力來源。近年受國際金融危機和國內結構調整等多種因素的疊加影響,環渤海效率提升放緩,多數城市相對效率水平均有不同程度下滑。從其動力來源看,技術進步與創新對城市經濟效率提升起主要作用,規模效率和純技術效率則表現乏力。
第三,積極加強城市的要素吸引力并促進要素集聚能力培育,推動城市增長方式由投入驅動型向創新驅動的效率型轉變,是促進城市經濟效率提升的主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