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電商發展及其對我國國際貿易“降本促效”效應研究

梅 寒（貴州財經大學 貴陽 550000）

我國跨境電商發展現狀

（一）跨境電商發展規模穩定增長，增速明顯放緩

在基礎設施的完善、政策紅利的推動以及全球物聯網體系不斷完善和架構的背景下，近年來我國跨境電商取得突破性發展，呈現蓬勃發展趨勢，規模由2013年的31500億元增長至2018年的9萬億大關（見圖1），已經成為我國國際貿易發展的重要內生推動力。

但從2013-2018年跨境電商發展增長速度來看，隨著跨境電商交易規模趨于穩定，增速出現較大幅度下降，尤其是受到近兩年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2017年和2018年我國跨境電商交易規模增速出現較大幅度下降，增長率僅只有20.29%和11.66%。

（二）跨境電商發展仍然以出口為主導，進出口雙輪驅動效應顯現

從我國跨境電商發展的進口和出口規模來看（見圖2），出口跨境電商規模由2013年的27000億元快速增長至2018年的71000億元，進口跨境電商交易規模由2013年的4500億元快速增長至2018年的19000億元，均表現出快速上漲態勢。相比較而言，出口規模增長強于進口，而進口跨境電商增速要明顯快于出口。總體而言，出口跨境電商依然占據主導地位，特別是品牌出海已成為我國跨境出口電商發展的主流趨勢，使得跨境出口在我國跨境電商整體交易規模中的占比高達78.9%（2018年數據），而跨境進口占比僅有21.1%（2018年數據）。在國外市場需求的大幅增長推動下，國內外貿企業紛紛觸網，通過跨境電子商務平臺將我國產品賣到全球，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仍是我國跨境電商出口最主要的地區，占到全國跨境電商出口份額的58.6%，美國、法國、俄羅斯、英國仍是我國跨境電商主要出口目的地。

與此同時，在國內居民消費升級和國家出臺鼓勵消費的“雙輪”驅動下，國內巨大的消費市場和消費動能被釋放，有力促進了跨境電商進口。相比于一般貿易而言，跨境電商進口貿易具有扁平化的交易流程、集約化的服務體系等特征，使得國內消費者能夠便利、快速地獲取所需商品，且在時間上明顯要更短，更有利于促進國外商品通過電商平臺銷售到我國，廣東、上海和浙江成為我國跨境電商進口份額占比前三強，年輕消費群體，特別是高學歷、具有穩定收入的年輕群體已成為我國跨境進口的主要消費群體。從跨境進口商品來看，美妝護理、鞋服、飾品箱包、母嬰用品、家居用品等仍是我國跨境進口的主要品種，特別是美妝護理和母嬰類產品的進口，同樣從側面說明跨境進口消費群體的年輕化趨勢。

圖1 2013-2018年我國跨境電商發展規模及增長情況

圖2 2013-2018年出口跨境電商和進口跨境電商交易規模

（三）跨境電商交易模式分化，但分化趨勢在縮小

我國跨境電商交易模式一直處于分化狀態，B2B模式仍占據主導地位，但B2C模式占比快速增長，兩者之間的分化趨勢不斷縮小。從數據來看（見圖3），B2B模式由2013年的94.8%逐漸下降至2018年的83.2%，而B2C模式則由2013年的5.2%逐漸上升至2018年的16.8%。

總體而言，我國跨境電商交易模式結構逐漸趨于合理化，B2B模式占比不斷下降，B2C模式占比不斷上升。多年來一直占據主導模式的B2B模式有效過濾了過多中間銷售環節，實現了品牌商和產品的直接對接，通過用戶反作用于生產方和品牌方，達到交易的便利化，起到降本促效作用。而在信息技術和大數據、云計算等科技的助力下，越來越多B2C跨境電商平臺直接架構工廠與消費者之間的橋梁，減少更多交易環節，更有效消除了傳統B2B模式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實現了直接面向終端消費者的消費模式。

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國際貿易“降本促效”的理論分析

相比于傳統國際貿易而言，隨著互聯網信息技術和云計算、大數據等在跨境電商領域的應用和根植，使得跨境電商發展對國際貿易發展的前期、中期和后期三個不同階段的不同交易環節產生積極影響，繼而起到“降本促效”的作用，如圖4所示。

（一）跨境電商發展有效降低了國際貿易的宣傳、調研和搜尋等前期成本

跨境電商借助于互聯網和跨境電商平臺，能夠通過互聯網渠道對所銷售產品進行廣泛宣傳，克服了傳統國際貿易通過線下制作商品宣傳單、投遞宣傳單等所需要承擔的高額宣傳成本，且在宣傳效果、力度和針對性上具有更大優勢。跨境電商既可以通過客戶對商品的評價進行無成本宣傳，特別是對于一些優質商品的宣傳，通過網絡的宣傳溢出效應，能夠將商品口碑以幾何級數速度快速溢出，且可以通過網絡實現跨國界宣傳，這種優勢對于國際貿易而言顯然具有很好的降低成本、提升交易效率的作用。進一步地，跨境電商可以有效降低買賣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性，有效建立起買賣雙方之間的溝通橋梁，幫助商家鎖定目標市場和客戶，這是傳統國際貿易需要通過大量人力和物力投入去調研獲取市場信息所不能企及的。反過來，消費者也能夠通過跨境電商平臺及時獲取所需的個性化產品，減少了搜尋成本。所以，跨境電商在國際貿易的前期商品宣傳、市場需求和目標客戶調研，消費者個性化、多樣化商品需求搜尋等方面具有顯著優勢，有助于進出口貿易雙方降低市場搜尋成本，既可以起到節約時間成本的作用，也可以起到降低貨物交易成本的作用，提高商品采購效率。

（二）跨境電商發展有效降低了國際貿易的溝通和交易等中期成本

跨境電商的發展，對國際貿易中進出口雙方的溝通成本和交易成本起到有效降低作用。一方面，跨境電商依托于互聯網信息技術催生的跨境電商平臺，不再需要像傳統國際貿易一樣進行客戶面對面的磋商，完全可以通過平臺實現，節省了大量人力和物力。在跨境電商模式下，從貿易雙方的點對點溝通可以拓展到“多對多”的溝通，突破貿易的時空邊界限制，能夠快速擴大貿易范圍，促進貿易多元化發展。另一方面，在跨境電商發展的驅動下，貿易雙方之間的合同可以通過網絡平臺獲取、簽訂，摒棄“有紙化”合同，采用“無紙化”予以替代，既可以提高合同修改、訂立的時效性，也可以降低訂立合同的成本。最為重要的是，在跨境電商模式下，無論是B2B模式還是B2C模式，都可以有效克服傳統國際貿易過程中存在大量中間商層層迭代關系的現狀，建立生產廠商和最終用戶之間的橋梁，有效降低由于多級經銷商所累積產生的交易成本，提高國際貿易效益。

圖3 2013-2018年跨境電商交易模式分布情況

圖4 跨境電商發展對國際貿易“降本促效”的理論影響機制

（三）跨境電商發展有效降低了國際貿易的產品交付、訂單管理和售后服務等后期成本

跨境電商發展對國際貿易后期成本的降低作用主要體現在產品交付、訂單管理以及售后服務等方面。跨境電商相比于傳統國際貿易而言，一方面能夠彌補傳統國際貿易小訂單交付成本高昂的問題，另一方面還能夠彌補傳統國際貿易時效性不足的問題。在跨境電商模式下，跨境電商企業往往可以通過建立海外倉儲基地，利用國際快遞、郵政小包等物流配送系統，使訂單產品高效、快速到達客戶手中，對于眾多客戶零散化的訂單，可以借助于平臺進行集中，然后快速交付。同時，在跨境商品運輸過程中，利用跨境電商平臺的訂單管理系統，能夠實時查詢商品運輸情況、物流配送信息，使得整個商品交易過程透明化，幫助買賣雙方建立有效溝通的橋梁。特別是在售后服務方面，買賣雙方均可以通過跨境電商平臺及時有效地接受和反饋客戶對商品使用的滿意度和遇到的問題，及時的信息溝通有助于解決傳統國際貿易售后缺失等問題，從而對國際貿易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起到積極作用。

表1 2017年我國與中東歐16國之間的雙邊貿易成本

表2 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國際貿易“降本促效”的影響效應估計結果

表3 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國際貿易“降本促效”的影響效應分樣本估計結果

實證分析

（一）理論模型設定及樣本說明

理論分析表明，跨境電商發展對國際貿易發展會通過對貿易不同階段的影響產生“降本促效”作用，但實踐中是否如此？本文進一步采用“一帶一路”沿線中東歐國家樣本數據對此進行檢驗，基于擴展引力模型建立跨境電商發展與國際貿易“降本促效”之間的混合截面實證模型為：

其中，LnCosti表示我國與第i個中東歐國家之間的國際貿易成本，LnECIi表示我國跨境電商發展情況（采用我國與第i個中東歐國家之間的雙邊跨境電商連接程度予以近似反映），controli表示影響國際貿易成本的其他控制變量。

本文進行實證研究的樣本國家為中東歐16國，具體為：保加利亞、馬其頓、捷克、波蘭、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羅馬尼亞、塞爾維亞、黑山、波黑、阿爾巴尼亞、愛沙尼亞、立陶宛和拉脫維亞。考慮到樣本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進行實證研究的樣本年份為2017年。

（二）變量說明與數據來源

國際貿易成本（LnCosti）：關于國際貿易成本，有些文獻采用物流運輸費用來直接衡量，但被大量文獻證明存在很大偏差，目前描述國際貿易成本最為普遍的是采用Novy（2013） 基于李嘉圖模型和異質性企業模型基礎上進行測算，通過該方法測算出來的數據能夠適用于橫截面數據、面板數據等眾多模型，因此被認為是較為科學的測算方法，具體為：

ηij為i國與j國之間的雙邊貿易成本，xii、xjj分別表示i國和j國的國內貿易額，xij、xji分別表示一國對另一國的出口貿易額，σ為替代彈性。參考其他文獻的做法，將替代彈性σ設為8。

根據式（2）測算出2017年我國與中東歐16國之間的雙邊貿易成本，作為因變量數據。測算時需要用到的各國國內貿易額數據來自UNcomtrade數據庫與世貿組織數據庫，我國與中東歐16國之間的出口額數據來自于“一帶一路”專題數據庫，缺失的數據從世界銀行數據庫獲取。最后測算得到我國與中東歐16國之間的雙邊貿易成本如表1所示。

根據表1可知，我國與波蘭、捷克、匈牙利之間的雙邊貿易成本最低，與馬其頓、黑山、波黑之間的貿易成本最高，原因可能在于，發達國家貿易開放度相對較高，雙邊貿易開展更為便利，貿易成本也相對較低。

跨境電商發展情況（LnECIi）：由于跨境電商是近幾年迅速發展起來的，跨境電商相關數據更為缺失，本文采用阿里巴巴研究院編制的跨境電商連接指數予以近似衡量。阿里研究院給出的指數包括總指數、進口指數和出口指數，這也是目前為止相對比較科學的能夠衡量我國與主要貿易伙伴國之間跨境電商連接緊密程度的指數，數據來自阿里研究院2018年發布的研究報告。在實證研究中，本文采用跨境電商連接總指數（ECI總指數）表示。

控制變量（controli）：影響國際貿易成本的貿易雙方距離（LnDistenti）、我國與該國是否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Freei，如果我國與該國簽訂自貿協定，則Freei=1，否則Freei=0），貿易伙伴國的貿易開放度（Openi）以及貿易伙伴國的信息化水平（Interneti）。我國與貿易伙伴國之間的距離采用空間加權地理距離，數據來自于法國CEPII數據庫中的DIST數據庫。我國與中東歐16國是否簽訂自貿協定數據來自于中國自由貿易區服務網，貿易伙伴國貿易開放度采用該國進出口貿易總值與該國GDP之比來衡量，貿易伙伴國信息化水平采用該國每百人中移動電話擁有量來衡量，測算控制變量的原始數據沒有特殊說明，則來自于世界銀行數據庫。

（三）實證模型估計及結果分析

基于上述數據和模型，采用截面數據模型估計（系統廣義矩GMM估計方法），并一步步納入控制變量中的變量，最后得到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盡管模型（1）-（5）中跨境電商連接指數的系數估計量有所差異，但均在1%顯著性水平顯著，表明跨境電商連接指數對國際貿易成本具有負向影響，有助于降低國際貿易成本，驗證了理論分析的結果，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國際貿易確實能夠起到“降本促效”的作用。與此同時，我國與貿易國之間的距離因素、是否與該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開放度和信息化水平均是影響我國與中東歐國家之間國際貿易成本的重要因素。距離越短，則兩國之間的貿易成本越低，簽訂自貿協定、開放度越高、信息化水平越高，則兩國之間的貿易成本越低，實證結果與理論預期一致。

為更加精確考察我國跨境電商發展與中東歐國家之間國際貿易“降本促效”的影響關系，本文進一步將中東歐16國樣本國家分成兩組進行考量，一組為發達國家，包括：捷克、斯洛伐克、立陶宛、斯洛文尼亞、拉脫維亞、愛沙尼亞；另一組為發展中國家（實證估計時僅估計同時納入所有控制變量的模型，同樣采用系統廣義矩GMM估計方法），得到實證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顯示，無論是發達國家組樣本還是發展中國家組樣本，跨境電商連接指數對我國國際貿易成本的影響效應均為負數，且同樣在統計上顯著，表明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國際貿易具有顯著的“降本促效”作用，同樣驗證了理論分析結論和全樣本分析結論。但有所差異的是，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與發達國家以及發展中國家之間的國際貿易“降本促效”效應強度存在較大差異。跨境電商發展對我國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國際貿易“降本促效”效應明顯要強于發展中國家，且彈性系數相差較大。這一點也比較容易理解，經濟越發展，貿易開放度就越高，貿易需求量也就越大，與我國之間的貿易往來越密切，也就越重視消除貿易壁壘，相應的，電子商務也就越發達。與此同時，距離仍然是影響兩國貿易成本的重要因素，不管跨境電商多么發達，最終的貨物都需要通過運輸才能到達目的地，而運輸成本則是國際貿易重要的成本之一。進一步地，是否簽訂自貿協定、開放度和信息化水平等因素對發達國家組來說，都在統計上顯著，能夠顯著降低我國與中東歐國家之間的國際貿易成本，而發展中國家組中，是否簽訂自貿協定對貿易成本降低的影響效應并不顯著，但信息化水平和開放度依然是影響國際貿易成本的重要因素，能夠對國際貿易 “降本促效”起到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