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魚

程貝一　 陳木小

“2050年元旦，馬里亞納海溝將舉行巨型舞會！請大家務必參加，歡度盛宴！”

遠處的珊瑚群不斷播送著這則消息——其實，為了這次舞會，很多魚兒從一年前就開始準備了。大家從深海游向陸地周圍的海域，爭相搶奪各種裝飾品：漂在水面上的色彩繽紛的塑料袋，各式各樣的瓶蓋，破舊的漁網和淺灘上的碎玻璃片……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這些寶貝運回棲息地，開足腦力進行精心設計、拼裝組合，準備在2050年1月1日那天“穿戴整齊”，盛裝赴宴。

我是一條劍魚，在這方面便很占優勢：我那細長的嘴可以掛住很多塑料袋，風馳電掣的游速使我能敏捷地躲過大型魚族的搶奪，收藏到一些稀有裝飾物。聽說這次盛會將現場評選出30強，并從中抽簽選出一位幸運兒，免費獲得由大名鼎鼎的西弗勒斯烏賊先生制作的一份價值百萬元的海溝美食！誰聽了不心馳神往、熱血沸騰呢？我也拼盡全力，去尋求最棒的飾品來裝點自己，希望能被幸運女神眷顧。

在元旦前的一個月，我動身出發了，由印度洋中部向馬里亞納海溝倍道而進。路途遙遠，但我一點都不覺得累，成為幸運兒的念頭支撐著我，讓我晝夜不停地前行。一路上，我見到了許多其他的魚兒，但我認為，它們的裝扮都不如我。帶著滿滿的自信，我游啊游，游啊游……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參加此次舞會……”我來到這片色彩繽紛的海洋中，在魚頭攢動的舞場上興奮地吶喊。我身上披著以塑料袋為原材料精心編制的七彩“華衣”，背上點綴著由瓶蓋串接而成的花朵圖案，還用2條近10米長的稀有珍品——淡紫色的LED發光帶充當飛天水袖，宛若仙女般飄逸，在魚群中格外亮眼。音樂在耳邊悠揚響起，好多魚先生爭相邀請我一起跳舞，甚至有一位鯊魚先生和一位鯨先生為做我的舞伴的先后順序而火藥味十足地對峙。我覺得自己美極了。

舞場上的狂歡持續到了晚上11點。“各位，接下來便是投票環節，請將你們心中認為最美的魚兒的名字寫在紙上，扔進這個桶里，不能投自己。能擔任此次活動的唱票魚，我感到很榮幸，開始吧！”唱票魚一說完，全場沸騰了。我緊張地期待著。“劍魚貝蒂小姐1票！2票！3票……”“怦怦怦”，我的心激動地在胸腔中跳動，終于聽到唱票魚宣布投票結果：“進入30強的有鯊魚凱瑟夫先生！小丑魚佩爾小姐！……劍魚貝蒂小姐！”場上尖叫聲四起，我只覺得自己似乎漂了起來，在眾魚無比羨慕的目光中走上臺。

“30強開始抽簽，最終的幸運兒即將揭曉！”我抽了一張紙，并把它展示給主持魚看，主持魚微笑著，什么也沒說。“莫非，莫非我真的就是傳說中的幸運兒？”其他選手一個一個抽簽，依次展示給主持魚看，全場寂靜無聲，誰都想一睹最后的幸運者。“啊，這令魚激動的時刻終于來了！幸運兒是劍——”有那么一瞬間，我還真以為自己贏了，可是，主持魚的話還沒說完：“是劍魚波其斯那不利多小姐！”我如遭了晴天霹靂般癱軟下去，渾身顫抖。沒有關注那位幸運兒的模樣，沒有注意其他魚的反應，我失落地瞅了一眼那份海溝美食，食物頂端鑲嵌著一個由糖紙折成的七色球，無比璀璨奪目，卻深深刺痛著我的心。“啊！為什么……”我痛苦地嘶喊著，恍惚中驚覺身邊的魚群躁動起來，尖叫聲把我拉回了現實，有一條魚，哦，就是那位幸運兒，在吃掉了七色球后瘋狂扭動起來，痛苦地試圖用嘴去刮撓自己的腹部，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沖了過去，想用自己細長而尖利的嘴幫她把糖紙啄出來，可是來不及了，她慢慢停止扭動，沉到海洋深處……她，死了……

現場一片混亂，魚兒們都想扔掉礙事的裝飾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是非之地，吶喊、呼喚、尖叫、嘶吼……有的魚兒無法把塑料袋從身上扯下來，甚至越裹越緊;有的魚兒在逃跑中因身上的裝飾物被舞場出口處的死珊瑚枝掛住，無法掙脫;有的魚兒來不及躲閃別的魚兒丟棄的袋子，被一頭蒙住了臉……一小會兒，場上只剩下無數或受傷或掙扎或奄奄一息的魚兒，以及我。我噙著淚，幫助身邊的魚啄去那些“裝飾品”，卻仍見到一條條魚兒無聲地逝去，四周死亡般的寂靜……

這究竟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