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我們一起走到瘦

楊奇斌

（一）

每到上學，康康的心就忐忑不安起來。為什么？不為什么！反正上學對康康來說就是一件不安的事。特別是和同學在一起時，他就有一種隨時都有可能踩爆地雷的感覺。為了避免踩響地雷，康康總是踩著鈴聲進教室。

“喂！”這天早上，康康又像做賊似的鬼鬼祟祟地溜進校園，身后猛然傳來一聲炸響。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的女生正對著自己招手。

女生友好地問：“那個胖子，你知道教學樓怎么走嗎？”

“你才是胖子！”康康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然后頭也不回地跑走了。原來，康康最忌諱別人叫他胖子，她的話如同定向導彈直接命中他最敏感的神經。

“喂……”苗條女生沒料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就把人得罪了，懊惱地想要道歉，但康康已經跑遠了。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她，因為康康確實是胖，他的胳膊有別人的腿那么粗，稱他胖子并不為過。

但康康不這么想，他覺得自己有名有姓，稱自己胖子就是對自己的不尊重，就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格。

（二）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康康沒有和同學們一樣蜂擁向校門走去，而是一如既往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縮頭縮腦地背上書包走出教室。

“喂！”才跨出教室，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又迎面傳來——是早上的那個女生。

康康又憤怒又緊張，退了一步，吞吞吐吐地問：“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我早上不該那樣叫你……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女生爽快地說，

康康心里好受了一些，說：“康康。”

“我叫妞妞！”女生熱情地說，“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朋友？”康康狐疑地打量起眼前這個叫妞妞的女生。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我在（2）班，是新轉來的，你在（1）班對吧！你算是我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了。對了，你家是不是在陽光小區？”妞妞興致勃勃地問。

“你怎么知道？”康康愈發覺得這個女生不簡單，又一臉警惕起來。

“看你緊張的！”妞妞笑著說，“我家就在陽光小區。今天早上我下樓的時候恰好看到你在準備乘車，所以就記住了。對了，你是坐車來的，怎么那么遲才進校園啊？你一定是偷偷地跑去買零食吃了吧？我知道胖的人都很愛吃零食。”

康康勃然大怒起來：“你才是貪吃的胖子！”

妞妞知道自己又踩中康康脆弱的神經，趕緊討好地說：“好好好，我是貪吃的胖子還不成嗎？”

康康大概也覺得自己過分了點，就說：“對不起！我不該向你發火。”

“沒事！沒事！”妞妞大方地說，“康康，既然我們同住一個小區，那么我們以后就一起上下學，怎么樣？”

“這……我……”康康有些犯難起來。這時，一輛轎車緩緩地停在他的身邊，開車的人打開窗戶說：“康康，上車。”

康康默默地上了車走了。妞妞在后邊一邊揮手一邊說：“記住我們的約定，下午一起走路上學。”

（三）

下午去上學的時候，康康下了樓發現妞妞正站在小區里東張西望。

康康正左右為難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爸爸打開車門催促道：“康康，快點，要不然又遲到了。”

“反正我不認識她，也沒有和她約定，再說了，誰知道她在等誰呢？”康康這么想著，便坐上車走了。誰知，這一路上他比平時還不安。他擔心萬一妞妞就是在等自己就糟了。等到了校門口，康康仍舊找了個角落躲藏起來，然后悄悄地注視著來時的路。他多么希望妞妞馬上出現在自己眼前啊！

等啊等，眼看就要上課了，妞妞還沒有來，康康只好先跑到了班上。到了教室，他的心情仍然不能平復下來——要是她遲到了可怎么辦啊？

“丁零零……”急促的上課鈴聲響了，一直向窗外張望的康康發現窗外有個靈巧的身影踩著鈴聲向隔壁班跑去。“是她！”他的心里不由得歡呼起來。

課間十分鐘，有同學告訴康康說有人找他。康康將信將疑地向門外望去，竟然是妞妞。

康康心里很慚愧，扭扭捏捏地走過去說：“對不起！我以為你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我可是認真的。”妞妞得理不饒人，“要我原諒你也可以，傍晚放學的時候，陪我走回去。”

“我……”康康還想推脫，但妞妞已經跑開了。

（四）

傍晚放學的時候，妞妞早早地來到教室門口等康康。他囁嚅著說：“我……我爸爸會來接我。”

“你可以打電話給他，說自己走回去。”妞妞不依不饒道，“如果你不敢說，我來幫你說。”

“別，我還是自己打吧！”康康沒轍了，只好任憑妞妞擺布。

對妞妞來說走路是件非常愜意的事，她一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邊和康康開著玩笑。但走路對康康來說卻是件很累的事啊！他扭著一身肥肉，一搖三擺地跟在妞妞后面，很快就累得氣喘吁吁。他不止一次地哀求說：“我走不動了。我要打車！”

“你要是敢打車回去，我就叫你……”妞妞見勸說無效，就用嘴形擺出“胖子”兩個字進行威脅。

康康到底是受夠走路的折磨，約摸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瞅準妞妞不注意的時候，攔下一輛出租車鉆了進去。

妞妞氣急敗壞，一邊追一邊喊：“喂，胖子……”

“快走！快走！”康康催著司機向前開，然后回頭對妞妞喊，“妞妞，對不起！我先道歉一半，另一半先欠著，下次再還你！”

妞妞追了一會兒，到底沒能追上，累得雙手撐著膝蓋“呼啦呼啦”地喘著氣。這一切，康康都從車窗里看到了。當妞妞停下來的時候，他難過地閉上眼睛，覺得一切都完了——一段友情還沒有開始就這樣結束了。

（五）

“康康胖子……”中午，康康還在睡午覺，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樓下大喊大叫，打開窗一看，竟然是妞妞，頓時又驚又喜。他沖下樓，板著臉說：“我是對不起你，但你也不能胖子胖子地侮辱我。”

妞妞笑著說：“如果你覺得我叫你胖子是在侮辱你，你可以叫我胖妞來報仇雪恨啊！”

“胖妞？”康康忍不住笑了起來，“就你這身板，叫你竹竿也不為過啊。”

“如果我長這樣呢？”妞妞遞過一張照片問。

康康見照片上的人長著一張胖乎乎的臉，看著有些面熟卻認不出是誰，就問：“你為什么拿陌生人的相片給我看？”

“當我是陌生人嗎？”妞妞調皮地眨眨眼睛。

康康瞪著大眼睛說：“你？”

“沒錯，相片上的人就是我。我原來的朋友都叫我胖妞，我不覺得是侮辱，反而感到很親切。”妞妞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太胖畢竟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我經過合理控制飲食，鍛煉身體，最終成功減肥成現在的樣子。”

“這也太夸張了吧……”康康仍覺得是在做夢。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妞妞拉起康康說，“來吧！我們一起走到瘦！”

“嗯！一起走到瘦！”康康的內心頓時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自信，昂首挺胸地邁開大步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