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妍 李益萍 王肖龍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心血管科,上海 201203
心房顫動簡稱房顫(atrial fibrillation,AF),是最常見的快速心律失常之一,通常會導致心力衰竭、血栓栓塞(尤其是缺血性腦卒中)等并發癥。其發病率隨年齡的增加而上升,人群中總體患病率為0.4%~1.0%,≥85 歲的人群患病率可高達17.4%[1]。隨著人類壽命的延長及診斷水平的提高,預估AF 發病率會在未來幾十年內會急劇增加[2]。AF 患者常伴有焦慮、抑郁等心理障礙,并影響患者的臨床轉歸及生活質量。本文就AF 合并焦慮抑郁的流行病學、臨床預后、相關因素、發生機制、評估及診斷流程、治療等相關研究進展作一簡要概述。
普通人群在生物-心理-社會因素的綜合作用下會發生一定程度的焦慮、抑郁。然而,AF 患者合并焦慮、抑郁的發生率明顯大于普通人群,尤其是抑郁情緒[3]。與此同時,國內外研究均顯示[4-5]AF 患者合并抑郁比例約占1/3,超過1/3 的患者伴有不同程度的焦慮,提示AF 較容易導致焦慮、抑郁等心理障礙的發生。
AF 合并焦慮或抑郁會影響患者的臨床轉歸,包括生活質量及死亡率等。一般而言,抑郁對心血管結局事件有確定的影響,而焦慮尚還存在爭議[6]。一項研究表明,男性AF 伴發抑郁的患者死亡率增加30%,而焦慮則對死亡率無明顯變化[7]。另一項對3682 例AF患者的研究經過校正AF 的危險因素后發現,焦慮使男性和女性死亡率均明顯增加[8]。
AF 合并焦慮、抑郁與年齡、心血管并發癥、性格特征、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和社區社會經濟地位顯著相關。同時也表明AF 患者合并抑郁、焦慮等心理障礙存在性別差異,女性AF 患者較男性相比更加容易出現抑郁或焦慮[7]。老年AF 患者有較高水平的抑郁和焦慮,其原因可能與身體功能損害、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或不良的治療依從性等有關[9]。此外,不同AF 的臨床分型也會影響患者抑郁或焦慮的發生,持續性AF 比陣發性AF 或永久性AF 患者更易發生抑郁或焦慮[10-12]。
AF 與焦慮、抑郁之間相互影響、相互作用。AF 可以增加抑郁和焦慮情緒的發生率,反之焦慮和抑郁等心理障礙也可導致AF 癥狀加重和AF 復發。研究發現,醫院焦慮抑郁量表(hospi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scale,HADS)抑郁評分>7 分是唯一獨立預測AF 復發的變量[13-14]
AF 患者由于心功能受損,日常生活活動受到限制,必須服用藥物或接受手術,對生活質量產生直接影響,由此產生抑郁和焦慮;很多患者由于對疾病認知的有限性,將AF 定義為嚴重且難控制的疾病,認為各種嚴重并發癥、心血管不良結局事件是其必然結局,因此內心易恐懼、焦慮、抑郁[15];相對封閉的D 型人格或疾病管理能力較差的患者,則由于自身因素的影響,容易焦慮、抑郁[16]。
由于自主神經功能紊亂,導致副交感神經功能減退,交感神經功能亢進,兒茶酚胺釋放水平增加從而導致AF 的發生[17];抑郁使血管緊張素Ⅱ水平升高,促進心臟纖維化,擴張的左心房提供更大的折返面積導致AF 的發生和維持[15];此外,抑郁癥患者及D 型人格炎癥因子高表達,亦可能與AF 發生機制相關[18-19]。
心血管科心理障礙的識別率很低,這是因為焦慮、抑郁患者所表現出來的是軀體癥狀,并不是相應的精神癥狀。同時,焦慮、抑郁患者的一些臨床癥狀如心悸等與AF 患者相似。因此,在臨床中應該借助一些焦慮、抑郁量表來進行識別,不同量表各有優缺點,應該視情況選擇應用。
抑郁自評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和焦慮自評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由于使用簡便,并能相當直觀地反映患者的主觀感受,在醫院初級門診被廣泛應用,但有學者認為其檢出率不高[20]。HADS 評估抑郁焦慮水平敏感性、特異性較好,但其軀體化癥狀得不到很好的體現。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和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采用訪談的方式由兩名專業人員分別獨立評分,最后根據評定的總分來反映病情的嚴重程度,也可根據因子分反映靶癥群,該量表總體來說較客觀全面,但因為其需要專業的評分人員,故而在非心理科的應用得到很大的限制[21-23]。廣泛性焦慮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 7,GAD-7)和患者健康問卷(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 9,PHQ-9)屬于自評量表,不僅可以用于焦慮、抑郁的篩查,也可以評估癥狀的嚴重程度。量表內容簡單,可操作性強,特異性和敏感性均較高。研究表明在綜合性醫院門診的運用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24]。
對于臨床明確AF 的患者,按照《雙心疾病中西醫結合診治專家共識》的推薦[25],建議首先用“三問法”初篩:①是否有睡眠欠佳,甚至是已經明顯影響白天的精神狀態或需要用藥緩解;②是否有煩躁不安及對以前很感興趣的事物突然喪失興趣;③是否有明顯身體不適,但多次檢查均不能發現有能夠解釋的原因。若以上3 個問題僅有一個問題回答“是”,則該患者采用房顫標準治療即可;若有兩個及以上問題回答“是”,則推薦使用GAD-7 和PHQ-9 評估患者是否存在焦慮、抑郁。
AF 總體治療原則是復律后維持竇性心律,不能復率者控制心室率,并且預防并發癥(主要是抗凝治療)的發生。合并焦慮或抑郁的AF 患者,可以考慮抗抑郁藥物、中醫藥或替代療法等進行干預。
導管消融術為治療AF 安全有效的微創干預方法。研究發現導管消融不僅可以改善AF 相關臨床癥狀,還可以較好地緩解焦慮、抑郁等不良情緒,提高生活質量[26],但左房增大和抑郁狀態是AF 射頻消融術后復發的獨立危險因素[27]。導管消融治療AF 合并心理障礙具有較好的臨床療效,與其較快緩解癥狀,避免長期使用藥物,減少藥物不良反應,提高生活質量等有關。
6.2.1 抗凝治療 抗凝治療是預防AF 患者缺血性卒中的重要措施。傳統口服抗凝藥華法林可以顯著增加AF 伴焦慮患者的缺血性腦卒中和顱內出血風險,而AF 伴抑郁或同時伴焦慮和抑郁的患者則與不良反應事件風險無關[28]。與華法林比較,新型口服抗凝劑可以改善心理障礙和生活質量[29]。
6.2.2 抗焦慮、抑郁藥物 AF 患者經治療仍然存在焦慮、抑郁癥狀,則需進行抗焦慮、抑郁藥物治療,目前臨床上較常使用的是5-羥色胺再攝取抑制(SSRI)。研究顯示[23],SSRI 類藥物鹽酸帕羅西汀不僅可以緩解焦慮抑郁不良情緒,還可以控制AF 的發生頻率。但是,AF 患者使用抗焦慮、抑郁藥物改善不良心理情緒或者預防AF 的療效研究尚不充分,且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一些SSRI 可以延長QT 間期,且與華法林合用時出血風險遠遠大于單用華法林[30]。
中醫藥治療心理性疾病有著傳統的優勢,長期使用安全有效。心可舒片主要成分為丹參、葛根、山楂、木香等,其中葛根為君藥,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葛根有顯著的抗心律失常作用,其次丹參、山楂、木香入肝膽經,可調節情緒[31];另外,β 受體阻滯劑可明顯減緩AF 伴發焦慮患者的疾病進展,白志冬等[32]發現富馬酸比索洛爾與參松養心膠囊的中西醫結合治療方法,可以顯著緩解AF 相關臨床癥狀和心理障礙。
針對不同程度的焦慮、抑郁患者應采取個體化治療方案。輕度焦慮、抑郁患者主要給予心理治療,而認知行為干預是一種有效的心理療法。醫生幫助患者全面而深刻的認識疾病,包括疾病的發生發展、治療方法、并發癥等,同時采取鼓勵性、客觀性、正能量的言語,幫助患者樹立戰勝疾病的信心。通過認知行為干預可以有效緩解患者焦慮、抑郁癥狀[33]。
瑜伽是一種有組織的體育鍛煉、呼吸技術和冥想的結合,被證明對心臟自主神經功能有積極的影響。Lakkireddy 等[34]研究發現,瑜伽可以改善陣發性房顫患者的癥狀、心率、血壓、焦慮和抑郁評分,提高生活質量。針灸治療可以調節自主神經,改善心理狀況,研究顯示[35-36],通過針刺內關、神門、心俞穴后,其治療效果與胺碘酮類似。因此瑜伽和針灸被認為是AF 伴焦慮和抑郁治療的有效補充和替代。
AF 和心理困擾之間存在雙向關系,AF 患者長期服用相關治療藥物,擔心副作用和出血傾向,以及影響日常生活,由此產生抑郁、焦慮、恐懼等不良情緒,反之,抑郁、焦慮等不良情緒影響疾病發生發展、預后轉歸,增加AF 復發率。然而臨床工作當中,仍有醫生尚未認識到心理障礙在疾病中的重要角色,導致臨床療效不佳。因此,在治療疾病的同時,應當對抑郁、焦慮等心理障礙進行干預,以此更好地緩解患者臨床癥狀,提高生活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