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選章教授形氣辨證法在傷科疾病推拿應用探討

譚曾德，丁玉鑫，張明明，王先濱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王選章教授為全國推拿知名專家，黑龍江省名中醫，黑龍江中醫學院首批畢業生，創建黑龍江中醫學院附屬醫院推拿科，并多次到上海、北京等地進行推拿學術交流，博取各地推拿名家之眾長，至今一直堅持從事中醫教育、經典理論探索、推拿臨床、學術講座等工作，并在龍江醫派影響下，形成了獨具學術特點的推拿派系——龍江推拿學派。王選章教授諳熟《黃帝內經》《傷寒論》《醫宗金鑒》等經典，臨床擅長運用推拿手法治療傷科、皮膚科及內科疾病，創“形氣辨證法”和“點穴調脈法”等，并將推拿手法按照陰陽五行進行分類，在治療中常推針藥并行，多獲良效。自2014年跟隨王選章教授學習以來，獲益良多，現對其形氣辨證法作粗淺總結探析。

1 形氣辨證法的指導思想

王選章教授提出的形氣辨證法其核心理論基于《黃帝內經》，《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有:“寒傷形，熱傷氣。氣傷痛，形傷腫，先痛而后腫者氣傷形也；先腫而后痛者形傷氣也”，王選章教授早在1994年依據這段論述，提出傷科形氣辨證法，強調用“腫”“痛”癥狀來辨別患者所傷的部位、病因、形傷與氣傷的先后順序，認為傷科是以人體形態結構為特點的學科，同時又還需注重人體氣機的升降出入等變化，該變化與中醫內科的主論氣化是不一致的，故在傷科的辨證上，雖有氣傷與形傷的先后之分，但在傷后人體實則腫痛并見，因此臨證時，無論是對疾病的辨證還是制定治療原則與方法，都要遵循形態和氣機并重，二者密不可分這一特點[1]。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還明確指出“形”“氣”的來源，即“陽化氣，陰成形”，這也說明“形氣”與“陰陽”的關系非常密切，《素問·生氣通天論》又強調“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亦說明形與氣也是密不可分的，因此王選章教授認為形氣辨證法當屬即陰陽辨證范疇。

2 形氣辨證法的理論體系

2.1 形與氣的陰陽屬性

陰陽學說是中醫認識人體生理和病理變化的主要手段，《黃帝內經》指出萬物的氣化由陽所主，萬物的成形就賴于陰。王選章教授“形氣辨證”亦強調要以陰陽為綱，形和氣就是陰和陽在人體生命的具體表現，二者屬性對比而言，形屬陰、氣屬陽。認為形為體主要有肌膚、經脈、皮肉筋骨、臟腑、孔竅、津液、精血等，是觸手可及和舉目可見的，均屬陰；氣為用即人體以上提及的各部分在氣貫入后，通過升降出入形式所表現出來的運動功能，雖然能被感知但卻無法觸，皆屬陽。

中醫在診查病情時強調首分陰陽，就人體而言，陰陽的表現只能是形與氣，即形為陰、氣為陽，陰為體，陽為用，從某種程度上理解，形可被視為人體器官等有形之體，氣則可看成是人體官能的外化，臨證時亦可通過脈診來加以辨別，如以脈“形”診查臟器、病灶、病理等的“形”,以脈“氣”辨析人體癥狀,通過脈的浮沉大小等辨表里陰陽[2]，在治療疾病時，也要根據脈象之形氣變化辨別疾病的陰陽屬性，修復人體之形同時，調節人身無形之氣。

2.2 形氣辨證具體方法

依《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氣傷痛，形傷腫”而言，王選章教授認為，氣傷的表現多以患者主觀癥狀為主，臨床凡遇有疼痛、瘙癢、麻木、冷熱、松緊、有力、無力等當辨為氣傷；而形傷的表現多以病人的客觀體征為主，出現局部腫脹凹陷、結構長短、體態異常、色澤變化、瘀血痰飲形成等都應辨為形傷[3]；除以這些形氣證候表現的基本內容辨證外，還可依據傷者的表現，來推斷形損與氣傷的先后順序，從而指導臨床診斷、治療、判斷預后等，正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此外，還可以參照《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寒傷形，熱傷氣”，根據形傷與氣傷的表現，反推患者所感受外邪的性質，驗證發病的病因等，骨傷科疾病臨床治療時，亦可采用寒熱的形氣辨證方法，以獲得較好的療效[4]。

2.3 形氣辨證治則與治法

形氣即陰陽,形與氣的相關表現為形氣的相生和相得，因此，形氣辨證法的治則涵蓋了補虛瀉實、標本兼治、調衡陰陽等[5]。王選章教授臨證時，遵《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中“形不足者，溫之以氣……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栗悍者，按而收之……定其血氣，各守其鄉”等確立治則，并采用不同的治法，除運用中藥、針灸等方法外，每以推拿見長，如病邪在表，起病急驟的，用拿法振奮陽氣以發散表邪；病邪在里時重用一指禪推法、按法以瀉在里實邪；形體虛弱、氣血虛少時，用輕柔和緩的揉法、摩法等溫中補虛。

王選章教授臨床還重視運用點穴等法調整人體形氣復常、陰陽平衡，使氣血安定，各循常道，并對人體生命的三大要素形、氣、神同調，充分激發三者在人體生命活動及疾病診治中的關鍵性作用[6]。其“形氣辨證”推拿手法主要有：手法通經絡以調血脈、手法調筋骨以正形、手法調臟腑以調氣、手法調陰陽以調神等[7]。臨床通經絡推拿治療時，需遵循“由上至下、從右向左、先陰后陽”的原則；調筋骨時強調先離后合、先緊后松；調臟腑時注重“左升右降、由中到下”，并以此提出具體的推拿處方，根據病人具體病情和辨證結果，選擇相應手法，如拿、推、摩、按、動五法按五行屬性對應五體五臟[8]，以拍打震顫調暢三焦氣機等，同時對手法操作方法、力度、時間、穴位和部位等的操作，均以辨證施推、標本兼治、形氣同調、平和陰陽等為原則。

王選章教授認為傷科疾病，痛者皆實，凡麻木者，其本皆瘀阻多實，其標皆虛，選穴治療時，實則遠取，虛則近取；對于形傷者應在局部治療，氣傷者則可通過臟腑經脈等調整；如果形傷氣傷并見，推拿治療時必先用復位手法在局部正形，然后再用點穴等手法遠端調氣；若為氣傷后出現氣傷及形，治療時必須先用點按法等調氣，然后再用按壓法、扳法等正形[9]。

3 形氣辨證法在傷科臨床應用

王選章教授臨床治療傷科疾病時，結合龍江地域、氣候及發病等特點，制定出一套獨特的診療方案，臨證時對傷科疾病首先進行形氣辨證，參照五行生克的法則設計手法治療。認為北方為寒溫帶，多以風寒等外邪發病，為傷形，即易傷及人體的皮、脈、肌、筋、骨五部而致傷科疾病，按照五行將人體五部與推拿五法(拿、推、摩、按、動)逐一對應，而五部在內又與人之五臟相合，這也恰好體現了五部的形與五臟之氣的呼應[10]，因而臨床治療五部所傷時，遵循五行生克關系施以手法，必獲良效。

以王選章教授治療頸椎病為例，若因曲度異常引起的疼痛，無小關節紊亂，僅有肌肉張力高，可先行拔伸手法，改善曲度及椎體間隙，用摩法緩解痙攣疼痛，再行點按腧穴等，通調血脈和經氣，達到通行經脈而止痛的目的，這就是推拿調氣傷的方法；頸椎病若有頸椎間盤突出等形傷，需用扳法等動法進行局部整復，在遠位治療必然無效；針對神經根型頸椎病人既有局部疼痛劇烈，又有曲度變直、間盤突出、關節紊亂等癥狀時，屬形氣俱傷，必先在局部正形以糾正關節紊亂、改善曲度，促進間盤還納，然后再遠端取穴調氣，可點按八脈交會穴之后溪穴以及外勞宮、內關等穴；頸型頸椎病表現為頸部肌肉張力升高，既而出現頸部疼痛者，屬先傷氣后又傷及形，治療時必先點按穴位調氣，然后手法復位正形。此外，還可以運用手法在五部操作來調整五臟之神[11]，已達形、氣、神通調。

4 頸椎病驗案舉隅

患者：高某，男，59歲。主訴：頸部疼痛，活動受限1月余。伴隨癥狀：伴頭暈頭昏、眼干眼澀，胸悶氣短，睡眠多夢等。查體：頸部兩側肌張力不同程度增高，壓痛可有陽性，頸部向各方向活動明顯受限，第2頸椎棘突略偏向左側，壓頸試驗(+)，轉頭試驗(+)，脈右寸長伴弦緊，左寸短。診斷：頸椎病混合型、頸椎小關節紊亂。治法：先正形后調氣。治療：頸椎關節整復后，脈象變成兩寸短、三部緩脈。重手法點按內關穴，輕手法按揉后溪、外勞宮、頸夾脊穴，以得氣為度。

按語：王選章教授認為，此患者發病日久，除主癥頸部疼痛、活動不利外，兼證頗多，中醫辨證為形氣俱傷之實證，西醫診斷為頸椎病，且主要以椎動脈型、交感神經型混合，根據形氣辨證理論，形氣俱傷者先行頸椎扳法治療以正其形，后取內關穴、后溪、外勞宮等穴點按以調氣，治療當次見效，連續治療7次，頸部及伴隨癥狀均消失，后經電話隨訪，頸椎病未再復發。

5 總結

龍江醫派推拿名家王選章教授臨床上尤注重中醫思維應用及醫學道理的探索，臨床時重視龍江地域、氣候、患者、病證、術者、治法、自然等因素之間的關系，審因求證，以推拿手法為主，結合中藥針灸等辨證施治，治病時“必求其本”，即陰陽，而陰陽表現形式就是形和氣，通過運用形氣來辨證和手法對形氣的調整，實現了治病求本的目的。

王選章教授臨床診查時，反復強調傷科的病因最主要的就是外“力”因素，外感和外傷致病，都是外力使人體產生機械性損傷，究其治療關鍵，就必須用“力”的方法解決，拋開內科因素，具體治法有二，一為固定，一為活動(包括活血、逐瘀)，即動法和靜法，傷科疾病發生在人的身上，以一身來分屬陰陽，拋開傳統的分法，只能是形、氣，在輕重不同力度的作用下，輕傷則表現為氣病，重傷則表現為形病，所有重傷及形者必然也會傷及氣，而輕傷及氣時卻不一定都傷及形。

就王選章教授臨床治療頸椎疾病來看，認為該病多因長時間屈頸，致使頸椎側彎、扭轉等生理曲度改變，打破頸椎及全脊柱多維平衡，導致人體形體結構異常和經絡氣血不通，繼而影響到皮、脈、肌、筋、骨五部[12]及臟腑等。又因頸部為心腦之路徑，除為心腦交通氣血外，還可為心腦傳達神明，如《素問·靈蘭秘典論》謂：“心者，……神明出焉。”腦為“髓海”，又為“元神之府”，為人體神之所居。形是氣和神存在的物質載體，氣為形的功能活動提供動力支持，神則是生命活動的主宰[13]，故“形氣神一體同調”是治療基本原則[14]。因此，治療時除重視形氣調整外，還應重視對人精、神等共同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