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期廣東省支援一線護士工作體驗的質性研究

葛靜，孟江南

近年來，冠狀病毒感染性疾病給人類健康帶來巨大的威脅，已知的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SARS)以及中東呼吸綜合征(MERS)曾在全球范圍內廣泛傳播，波及多個國家和地區[1]。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下稱新冠肺炎)已被證實存在“人傳人”的風險[2-4]。由于致病性強、傳播速度快，該疫情被WHO認定為全球性大流行病。為控制疫情發展，截至2020年2月29日全國各地已有4.2萬名醫護人員奔赴疫情一線支援，其中護士2.86萬，是抗擊疫情的中流砥柱。為了解臨床一線護士工作體驗，挖掘護士開展工作面臨的困難，保障支援任務順利完成，本研究采用質性研究方法，對廣東省首批支援武漢市新冠肺炎定點收治醫院的一線護士進行研究，報告如下。

1 對象與方法

1.1對象 2020年2月，采用目的抽樣法，選取廣東省首批支援漢口醫院且在臨床一線工作≥1周的護士進行半結構式訪談。研究對象均知情同意，以訪談信息達到飽和為原則，共訪談13人。女10人，男3人；年齡24～45(32.31±6.26)歲。大專2人，本科11人；初級職稱7人，中級5人，高級1人；工作年限1～27年，平均10.0年。來自呼吸科及惠僑科各2人，感染科、急診科、心內科、腎內科、神經內科、重癥醫學科、神經外科、口腔科、老年科各1人；未婚7人，已婚6人；支援隔離病房9人，重癥監護病房4人。

1.2方法

1.2.1資料收集方法 采用質性研究中的現象學研究方法，在訪談雙方均做好防護措施的前提下進行面對面、一對一深度訪談，以半結構式訪談方式收集資料。訪談前通過查閱文獻，結合研究目的制定訪談提綱，在預訪談3名護士后，適時調整訪談提綱，最終如下：您為什么選擇參與此次支援工作？您在支援工作期間的心理感受是怎樣的？在支援工作中您遇到哪些困難？您是如何應對這些困難的？訪談時間與被訪者提前約定，安排在其空閑且精力充沛的時間段。訪談前向被訪者說明訪談目的、形式和內容，約定用編碼代替姓名，交談盡量使用普通話，取得其理解和配合。訪談地點為臨時征用酒店的會議室，事先備好桌椅，確定訪談地點已按規定采取相應防控措施，環境安靜，光線充足，不受打擾。由2名訪談者相互配合進行，1人使用開放、非誘導性提問進行訪談，另1人使用錄音筆全程錄音，并觀察、記錄訪談對象的表情、語氣、肢體動作、情緒等變化。考慮到時間的緊迫性將每次訪談時間定為30～45 min。

1.2.2資料分析方法 訪談結束后24 h內轉錄、提取重要陳述，采用Colaizzi現象學分析法[5]提煉主題。

2 結果

2.1主題一：生理層面的體驗

2.1.1疲憊/體力不支 一線護士承擔著密集護理任務，不僅要完成專科治療護理，還要做繁瑣的基礎護理，兼顧消毒隔離等工作。尤其是面對重癥且患有基礎疾病的患者時，因其呼吸道癥狀重、病情變化快，護理時需慎之又慎，種種因素給護理人員帶來沉重的工作負荷，心力交瘁。N3：“監護室每天都很忙，連按時吃飯都是奢望，經常忙得暈頭轉向，有一次給患者喂飯，我低血糖差點暈倒，但是一想到還有很多患者等著救治，一刻也不敢停歇，其實全靠毅力支撐著。”N9：“每次臨近下班的時候我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工作非常繁瑣，感到力不從心，不僅需要體力，更需要精力高度集中，一天下來腿都是腫的。”

2.1.2損傷/不適感 為避免醫院感染，醫護人員需穿戴防護服、隔離衣、護目鏡和口罩，然而佩戴護目鏡和口罩時間過長會引起面部皮膚壓力性損傷，所穿防護服也由于不透氣造成悶熱、如廁不便等問題。N8：“口罩護目鏡一戴就是幾個小時，面部皮膚已經被N95口罩壓破了，再加上穿上防護服容易出汗，汗水流到傷口上的滋味簡直無法形容。”N7：“防護服、隔離衣不僅不透氣，穿上之后行動笨重，也不敢上廁所，怕浪費防護用品，加上穿紙尿褲也很難受，稍微一活動就出汗，更別說馬不停蹄上好幾個小時班了。”

2.2主題二：心理層面的體驗

2.2.1成就感/自豪感 抗疫一線護士心懷“若有戰、召必至、戰必勝”的信念，以奔赴一線救治患者為己任，為實現自己的醫學信仰感到自豪。N1：“我經常回想起當年畢業時大家一起宣讀醫學生誓言的場景，如今我支援一線，心中滿是驕傲與自豪，往事歷歷在目，我只愿不負青春，不負自己!”N4：“每當看到治愈的患者出院時，我都感到很欣慰，替他們開心，工作也更有干勁了。”N13：“家里人以我上前線為榮，兒子非常崇拜我，說媽媽非常勇敢，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我感到特別驕傲！”

2.2.2恐懼/愧疚感 由于新冠肺炎傳染性強，且人群普遍易感[3，6-7]，而護士與患者密切接觸，被傳染的概率更大，易引起恐懼感；同時，由于一線護士的家庭角色被弱化，因無暇顧及家人而感到自責愧疚；此外，面對離世的患者，護士因無能為力而產生負性情緒。N10：“我們每天接觸大量患者，很擔心自己被傳染，但一忙起來就忘了。”N6：“我女兒才2歲，正是需要陪伴的時候，但疫情當前，我實在顧不上她，心里感覺對不起孩子，我雖然是一名合格的護士，卻不是一個好媽媽(啜泣)……”N11：“有些患者還是沒搶救過來，我心里非常壓抑，但仍強忍著眼淚繼續工作，怕哭花了護目鏡無法繼續上班，也怕我的情緒影響別人。”

2.2.3創傷后應激障礙 是由異常威脅性或災難性心理創傷導致延遲出現和長期持續的精神障礙[8]。支援一線護士由于工作的特殊性、緊迫性會出現急性創傷性應激障礙表現，且常表現出心理性失眠癥狀。N3：“休息的時候腦海里老是閃現搶救患者的場面，還特別真實，揮之不去，這讓我很苦惱。”N12：“這段日子我經常睡不著覺，晚上翻來覆去的，還總是做噩夢，心情也總是莫名煩躁，遇到一點小事就想發怒，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2.3主題三：社會層面的體驗

2.3.1防護用品出現短暫缺口 此次疫情由于事發突然，且波及范圍廣，造成疫情早期階段醫療、生活物資出現短暫缺口，臨床使用緊張。N3：“現在醫療物資太珍貴了，知道來之不易，我們用起來都格外珍惜。”N2：“我們是出發前2小時緊急通知集合的，非常匆忙，連基本的生活物品都沒來得及準備齊全，來到武漢也是隔離狀態沒辦法自己采購。”

2.3.2擔心遭到歧視 因醫護人員與患者密切接觸，個別人擔心會被醫護人員傳染而對其區別對待，避之不及。N5：“我很擔心回廣州后自己會被區別對待，其實我們每天上班做好防護，下班都很仔細地全身消毒。”

2.3.3溝通障礙 支援一線的護士來自五湖四海，由于地域不同，醫護之間、護護之間、護患之間大多未曾相識，導致語言溝通障礙。N2：“我來自廣州，尤其與患者溝通是很大的問題，他們的方言我聽不太懂，與其他醫生護士雖然也存在溝通障礙，只要他們說普通話我還能聽懂，但是一些年齡較大的患者不怎么說普通話，這就比較難辦了。”

3 討論

3.1優化管理方法，減輕工作負荷 合理配置人力資源對提高抗擊疫情效率起重要作用。成立以護理部主任和科護士長為骨干的應急指揮系統，組建人力梯隊，及時補充人力資源，同時結合實際情況實施彈性排班制，體現排班的靈活性。如盡量縮短每班次的上班時間，將3班制改為4班制，甚至6班制，對不合理的工作流程及時整改，避免護士出現連續加班的情況，以最大程度減輕一線護士的工作負荷。

3.2提供醫療防護用品使用策略 為減少醫療防護用品造成的損傷，管理者應主動探尋和推廣行之有效的應對策略。如當醫用防護鏡起霧影響視線時，可以用適量洗潔精擦拭鏡片，晾干后使用則不易起霧；針對壓力性損傷問題，佩戴尺寸適宜的防護用具，佩戴前在鼻部、面頰部等易損傷部位涂抹保濕霜以減輕摩擦力，也可根據實際情況使用預防性敷料保護易損部位，對已發生損傷的部位，可以在做好局部清潔消毒工作的基礎上涂抹抗菌軟膏，防止繼發感染[9]。管理者也可參考《壓力性損傷預防和治療：臨床實踐指南》[10]制定相關防護手冊等，了解壓力性損傷的原因、識別高危風險和人群，保障一線人員的安全和健康。

3.3關注負性情緒，給予人文關懷 護士是一線災害救援隊伍中最大的一支救援力量，在救援中發揮重大作用[11]，然而一線護士過多的負性情緒不但影響其身心健康，也會降低護理工作質量。因此，管理層面應重視一線護士面臨的心理危機，可采用操作性較強的敘事護理干預，通過傾聽護士的心聲，重構其生活、工作經歷，提供情緒發泄的機會，緩解護士的心理壓力[12]。還可以采取心理疏導專欄、心理健康咨詢等方式，調節其心理健康狀況，必要時安排負性情緒嚴重的護士撤出一線。另一方面，護士個人也應重視自身心理健康管理能力的培養，學會自我心理調適，提高自我情緒調節能力，如給予自己積極的心理暗示，向家人朋友傾訴，或采取正念減壓、音樂療法等[13]手段來穩定情緒，提高抗壓能力。

3.4多方統籌配合，保障疫情防控工作開展 整個社會層面對此次疫情的重視程度、應對態度、反應速度及戰略決策會影響防控效果。采取科學防治策略，做好醫用物資、生活物資的調配，合理分配應急醫療物資有利于緩解災情、減少損失[14]。相關部門精準施策，優先滿足重災區物資需求，還要加快新型防護用品研發和投入使用。防護用品的設計應同時滿足實用、舒適的特點。對支援一線的醫護人員加大評優表彰力度，以調動一線人員工作熱情和積極性。還應從社會層面著手，發揮媒體的正面輿論引導作用，減少由于擔心被傳染而對醫護人員產生的恐慌心理，解除一線護士的后顧之憂。最后，針對語言不通問題，可在醫護人員中實施當地方言教學、發放當地方言手冊等措施，鼓勵醫護人員學習一些較常用的當地方言，以改善語言溝通障礙的狀況。通過社會、管理者、護士三方共同努力，可以幫助護士維護身心健康，完成支援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