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語聲聲

魯 源

還是在初春剛剛過后的日子里，我們住的樓房里溜進一對可愛的小燕子。盤旋了很久后，也許是有些疲憊想歇歇氣，于是就踏在門楣或鐵絲繩上休憩片刻，抬起自己輕巧的小腦袋，露出長著豐滿淺黃茸毛的脖頸，乳白色的胸脯均勻地起伏著，調皮的尾巴高高撅起來，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這時的雌燕和雄燕就像是一對聰明的小精靈，一雙敏捷清瀅的目光一會兒望著窗外，既像在埋怨這多變的天氣又像是為了別的事，一會兒則不停注視著從它身下穿行的人們，卻又像要搞明白人們匆匆忙碌的原因。我們沒有打攪它們，它們也沒有讓我們覺得反感，它們的到來只是給我們帶來了歡快，帶來了無法衡量的愉悅，我們都沉浸在這種大自然嘁喳動聽跌宕優美旋律中。過了很長時間，樓房的高墻上不經意地出現了一個精巧的鳥巢，我們才恍然明白，原來燕子每天來做客是為了給自己筑新居，它銜了多少春泥，穿行了多少里路才點點累積成巢呵。不由地我心中對燕子充滿了敬意，更覺它是個心靈嘴巧的精靈，其實剛剛從南方飛回北方，它初來乍到這里幾天的停駐，是想乘機試探我們對它是否歡迎，這是個多有心機的小家伙啊！

有了自己新巢的燕子喜歡常常廝守在一起，每天晨曦時分，燕子就飛出去覓食，到了薄暮黃昏，我們還沒有入睡，燕子就已經倦怠地蜷縮在自己的小巢里，靜靜地用愛戀的目光注視著伴侶，雄燕這時就像個凝神思慮的思想家，它的眼神習慣在思索著什么，別人說這是雌燕在孵卵，雄燕要當父親了！噢，怪不得它老是心緒萬千憂心忡忡，原來是在揣想幼燕的模樣謀算幼燕的將來，當一名合格父親的責任可不小呵。于是，雄燕格外忙碌起來了，為了美飾穩固自己的巢寮，它從對面山巒銜來更多的泥土，經過一次次的咀嚼黏在已經成型的巢殼上。為了孕育好尚未出世的幼燕，它飛過漫漫高山，路途迢迢地去城市稀有的叢林里覓食。常常我看到在春季勤快的大雨來臨的時候，背駝著雨水的它匆匆地飛進這片安詳的空間，為翹首不安的雌燕報聲平安。那個時候我的眼眶會無端地濕潤，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它們幸福地啁啾嬉戲，很快雨霽天晴大地清涼，雄燕又戀戀不舍地告別了雌燕，帶著快樂的心情奔向郁郁芊芊的叢林。

因為不忍心看著小小的雄燕如此辛苦忙碌，我們就在它的巢房下面撒了一撮金黃色的米粒，誰知它十分珍惜地一顆顆啄給雌燕吃，自己仍然扇動著美麗的翅膀，飛到大自然中去覓食充饑。沒多久雌燕也嗖嗖從巢里飛出來，習慣用它瞪著圓圓的小眼睛瞅著我們。等盼到從門外翩然歸來的雄燕，它們一唱一和地在半空中互相歡快地召喚著，但是它們不會放松警惕，不會離開守護自己的小精靈，那可是它們生命的結晶。每天當我坐在門口看書學習時，和煦的春風柔柔地拂過我壙埌清澈的心田。雄燕這時會靜悄悄地兀立在我的面前，愕愕地盯著我手中的書本，我明白就像自己咂摸不通它的語言，也不能斷定它的意思，它也同樣不理解我此時的行為。但我知道如同自己喜歡它一樣，它對我特別親近，習慣默默地靠在我的身旁，有時甚至踅盤在我的頭頂，有時聽著我的呼哨會興奮地在我眼前蕩來蕩去，有時則看到我緘默不語的樣子，乖乖蹲在一旁覷探臆想我無言的心思。看著雄燕越來越肆無忌憚，雌燕竟然也鉆進虛掩的房門，悠然地眨眼觀察著正惝恍迷離的我，夢中我看見自己也變成了一只燕子，正在湛藍廣闊的天空中自由地飛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