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風(fēng)景

天門醫(yī)院每天都要接待很多病人。他們離開醫(yī)院的時候有的生機勃勃,有的面如死灰,艾斯不幸屬于后者。
艾斯被確診為心臟病。
他今年才25歲,正是人生剛剛起步、正準(zhǔn)備大展拳腳的年紀(jì),然而心臟不好、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事實,卻殘酷地剝奪了他的希望。
艾斯手腳冰冷,沒有任何活下去的信心。
慌張的不只是艾斯,還包括艾斯身體里的居民。
說得準(zhǔn)確一點,是艾斯身上的所有“住戶”——眼睛、耳朵、鼻子、舌頭……還有其他許多組成部位。他們都是屬于艾斯的,一旦艾斯因心臟病發(fā)作而死亡,他們也就會跟著一起死亡。
如果說,人類的身體是一個家園,那么死亡就是威脅這個家園所有居民的共同危機,他們怎么能不害怕呢?
當(dāng)天晚上,艾斯的身體器官們就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也許你要問,分別位于不同部位的器官們要怎么樣才能建立起聯(lián)系?咳,人體里遍布著各種各樣的神經(jīng)和血管,對于器官而言,這些就是他們的電話線。
器官們就是利用這些線路,來舉行家園危機高峰會議的。
當(dāng)然,這個會議是瞞著人體的最高首領(lǐng)——大腦進行的。因為大腦是人體的最高統(tǒng)帥,他就等于是艾斯。
會議剛開始,心臟就用痛苦的聲音檢討:“真是對不起大家,因為我太不爭氣了,讓大家陷入隨時可能全軍覆沒的境地。”
“心臟老弟,你別難過,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肺說。
“肺大哥,你用詞不當(dāng)啊,心臟老弟一旦休息,我們就都完了。”胃糾正。
“對對,我說錯了,總之——心臟老弟,你一定要盡快好起來。”肺忙說。
“我知道,但……”心臟嘆口氣,“你們也知道,我這個病,是最不能受到刺激的,偏偏我們的主人……”
大家都沉默了。大家都是艾斯身體的一部分,因此非常清楚艾斯是個怎樣的人。
艾斯的脾氣非常非常差,動不動就會暴跳如雷,對于一個患有心臟病的人來說,這可太糟糕了!
艾斯的人緣不好,因為他經(jīng)常會為一些小事情大動肝火,說出一些傷人的話來。艾斯還小心眼,看到周圍的人有什么好事,他就妒忌。艾斯還聽不得壞話,一旦知道有人在背后批評自己,艾斯肯定會氣得跳起來。
器官們想象著艾斯因為某件事情而發(fā)怒,怒著怒著感到心臟傳來劇痛的情景——紛紛打了個寒戰(zhàn)。
“醫(yī)生開的藥,主人肯定會服用;醫(yī)生叮囑過不能吃的東西,主人也肯定會遵守。”鼻子說,“可是,主人的性格我們最清楚,那可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可不是嗎,像上周,主人僅僅是被一個電話吵醒就大發(fā)雷霆,導(dǎo)致了我疼痛不已,這才到醫(yī)院去的。”心臟后怕地說。
“看來,我們要想活命,主人的脾氣是關(guān)鍵。”
十二指腸說。
大家陷入了沉默。
“有辦法了。”腎說,“我們可以把主人生氣的源頭掐斷在萌芽狀態(tài)。”
“怎么做?”大家問。
“主人會生氣,是因為他看到、聽到了讓自己不高興的事情。那么,如果能讓他看不到、聽不到不就好了?”腎說。
“對呀!”眼睛說,“以后每當(dāng)會導(dǎo)致主人生氣的事物進入視線范圍,我就選擇性失明,讓他看不見!一個人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眼睛接收到了信息,傳給了大腦,大腦判斷這是一件讓人生氣的事情后,才會生氣,才會影響到心臟。”
“以后每當(dāng)有會惹惱主人的話飄過來,我就拒絕讓它進入,這樣,主人就不會聽見了。”耳朵說。
“一些會得罪人、間接導(dǎo)致矛盾產(chǎn)生的話,我會控制著不讓主人說出口。”舌頭說。
“心臟病患者還不能進行激烈運動,以后我們會控制速度,不讓主人累到。”手腳齊聲說。
“如果主人不小心吃下了一些對健康不利的東西,我拒絕吸收。”胃說。
“我們直接把它排出身體去。”小腸和大腸忙說。
各個器官群策群力,為著保護身體家園而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心臟聽著,感動不已。
“謝謝,謝謝大家!”心臟感動極了,“如果流眼淚不是眼睛兄的專利,我真想哭一場。”
“心臟兄,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靜養(yǎng),盡快康復(fù)。”膽囊說。
“對,我們這樣做不單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們自己。”胰說。
“還有一件事要記住,”扁桃體說,“這些都一定要瞞著大腦,不能讓它知道。它一知道,主人也就知道了。”
大家一起宣誓,共同瞞著大腦和主人,實行他們的自救計劃。
這天起,艾斯的生活變得很單純。他聽不見任何會傷害自己的話,看不到任何讓他心煩的事情,也不會說出什么不該說的得罪別人,走路做事有條不紊,沒有任何不愉快。
在伙伴們的幫助下,心臟幸福地跳動著,再沒有感到過痛苦。
25歲被醫(yī)生判定隨時可能死亡的艾斯,最后活到了97歲。
四銘//摘自《黑眼睛的兔子》,福建教育出版社,佟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