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蓼子花的迷人芳香

安徽/許青山

秋冬交替，皖南山區的植被，隨著冷空氣的侵襲，綠色植被中的葉綠素完成了光合作用的使命，紛紛降解植物的軀干和根部，經歷了春夏秋三季的輪番運轉，也該停歇休整了。葉黃素、葉紅素深知葉綠素辛苦付出的不易，便魔法般地潑灑斑斕的色彩，為葉綠素唱一曲深情的贊歌。于是，皖南層林盡染的山色常常為攝影愛好者和愛美的驢友們所喜愛。一到周末，他們便成群結隊到戶外爬山、走路，與楓葉、杏葉、銀杏葉、烏桕樹葉、山胡椒葉、野漆樹葉、櫟樹葉等等合影留念。每到深秋，我也歡呼雀躍，奔走在山林之間，左右眷顧，嘴里總喜歡呢喃著唐朝詩人劉禹錫“秋日勝春朝”的感慨。

走出戶外，總有遇見。一直青睞草木并對大自然豐富的饋贈充滿敬畏的我，在今年持久干旱的秋冬，為秋色的斑斕找到了一處新的亮色，說真的，自己還是平生第一次讓大片大片的蓼子草花，驚亮了我的雙眼。這，完全得益于我的三次遇見。

立冬之后，我因扶貧結對幫扶工作的需要，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完成每月一次結對幫扶戶的走訪。一天午餐后，我騎著電瓶車爬山越嶺，途徑一個因久旱無雨枯水厲害的水庫。庫區后半部分的灘涂上，長著一大片的荻花，我思忖著走訪回頭，再來拍一組荻花的圖片。因車疾速下嶺，我也就直奔農戶家了。待返程上嶺到達庫區時，我依稀看見荻花下面的灘涂上，出現大片淺紅色的花草。走近一看，原來卻是蓼子草花，正貼著地面悠然長著呢，心生奇怪：天冷了，荻花都一頭白發了，蓼子草怎么還冒冒失失開花呢？

十一月上旬的一個周末，因所在的宣城市散文家協會，面向全市的散文作者，開展“‘憶鍋香’杯紀念建國70 周年散文大賽”征文活動，自己寫的一篇小文幸運得了一個獎項，協會負責人電話通知前往寧國的方塘領取證書并開展相應的采風活動。方塘，地處青龍灣水庫的上游，也因久旱出現枯水期。在采風的過程中，一位協會成員，在走訪的過程中，拍到一組庫區山灣灘涂的蓼子草花的圖片，發到微信群中，我一方面驚詫這位成員攝影技術的精湛，更驚詫照片上的蓼子草花開得規模之大。這片蓼子草花的周圍，也是被一群荻花呵護著，被山頭的一縷陽光朗照著，灘涂的上空，是白云和一群自由飛翔的白鷺。照片捕捉的意境，深深吸引了我，但我的眼睛還是緊緊盯住這片可愛的蓼子草花，仿佛她們瞥見我的深情凝視，心生畏懼，然后要逃離我的視線似的。

源于上述兩次的相逢，我便想，既然山區的灘涂有大片的蓼子草花，那么江河湖泊的枯水灘涂，也會出現蓼子草花吧？網查蓼子草圖片，果不其然，一望無際的江河湖泊灘涂上，蓼子草花，不再局限于成片，而是浩瀚萬頃的花海，簡直是人間的一大奇觀?？粗慰歪溽嘤诨ê?，自由玩耍、拍照、跳躍、躺臥，感到自己算是開了眼界，飽了眼福。

感動之余，我卻陷入了深思。季節已過了立冬，可矮小的蓼子草為何卻偏偏選擇在冷季生長？冷季開花？沉思片刻，我便找到了惜時如金的答案。豐盛的水期，灘涂被深水覆蓋著，“我身材矮小，我的腳跟又不能離開我深愛著的土地，讓我怎么生長？”耳畔似乎聽到了蓼子草對我的拷問。秋冬季節，正處枯水期，難得盼來露臉的時光，還能抓住秋陽的尾巴，錯過時機，便是嚴冬，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家族繁衍生息的任務就不能完成。好在魚兒對蓼子草的花籽不太喜歡，但即使不被破壞，豐水期間，也要浸泡長久的時間。就成長的環境而言，蓼子草的處境可謂糟糕透了，只能在秋冬交替之際的枯水夾縫中，尋找生存的希望，除此之外，別無選擇。懂得了常年被深水浸泡的滋味，就懂得了蓼子草的艱難處境；懂得了艱難處境，也就懂得了蓼子草的傾巢出動，花帶綿延，競相綻放，繁花似海。

詩人余亞飛可謂蓼子草花的知己。他曾作詩吟道：“秋冬水退暖如春，裸露洲灘顏色新。蓼子花開繁似海，紫紅一片景迷人?！鞭ぷ硬莼ǖ某砷L經歷，正好詮釋了“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注腳，詮釋了生命來之不易的珍貴。因此，審視人類，也只有經歷過挫折磨難的人，才能懂得時光的可貴，才能珍惜苦苦等來的機會，然后抓住夾縫中求生存的一線希望，逆轉命運，成就精彩的瞬間。

姹紫嫣紅一片海,一抹翠嫩俏其中。叢叢蓼子小花雖小，但深知臥薪嘗膽之苦，反而成其大，姹紫嫣紅的成長背后，實在耐人尋味。大到一個民族，小到生命個體，祈愿人們在歲月的長河中品出蓼子花的迷人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