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福建磁灶窯陶瓷裝飾藝術

吳添寶

磁灶窯位于福建省晉江市磁灶鎮，是具有濃郁地方特色和時代風格的民窯，始于南朝，發展于隋唐、五代，宋元時期依托“海上絲綢之路”的“東方第一大港”泉州港興盛，是宋元時期福建外銷陶瓷的主要生產地之一。磁灶窯在明清時期受海禁政策和福建舶司由泉州遷至福州的雙重影響逐漸衰落，再興盛則起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國的改革開放。

古代磁灶窯生產的陶瓷主要以日常生活用器為主，產品有碗、盤、盞、碟、盆、缽、洗、罐、缸、甕、壺、瓶、燈、盂、水注、軍持、急須、瓷枕等；裝飾手法有色釉（釉色有青、醬、黑、黃、綠五大類）、彩繪、剔花、刻劃、貼塑、模印、鏤雕等；裝飾紋樣有蓮、菊、牡丹、纏枝花、折枝花、葉草、卷草、龍、鳳、麒麟、獅、虎、龜、蟾、云雷、篦劃、弦紋、卷云、水波等，還有詩文、銘文裝飾。

宋元時期，磁灶窯燒制瓷器多以海外市場為導向，形成了產品“定燒”的經營理念和商業模式。磁灶窯生產的瓷器，造型多樣，集實用性與藝術性于一體；裝飾藝術交融了中外文化，既富有深厚中華傳統文化，又迎合了外國人的民俗文

特的藝術魅力，給人以不同的藝術享受。

當代，磁灶的陶瓷藝人緊跟時代步伐，改變思想，在傳承中求創新，以創新促進步、促發展、促磁灶的再輝煌。

本文將以出生于磁灶鎮童子山下陶瓷世家的“磁灶窯陶瓷燒制技藝傳承人”對磁灶窯進行一定的探究之后的切身感受，與大家分享磁灶窯的陶瓷裝飾藝術。

一、古代磁灶窯的陶瓷裝飾既具有深厚的本土物色，又體現了濃厚的異國風味。為大家舉兩例：

1、現藏于泉州市博物館的《元代磁灶土尾庵窯綠釉堆貼塑龍紋軍持》

先作一下名詞解釋：“軍持”是印度語“knudikā”的譯音，意為“瓶，水瓶也”。“軍持”是佛教僧侶出行時隨身攜帶的“十八物之一”，用以飲水或凈手。

《元代磁灶土尾庵窯綠釉堆貼塑龍紋軍持》，高30厘米，長頸，腹部圓鼓，通體施綠釉；器身貼塑了一條黃釉蛟龍，龍首伏于流上，前身盤于頸部，后身彎曲成把，龍尾連接器腹；器腹部刻劃了一朵盛開的花朵，其形簡約蓬勃，花朵的輪廓線條靈巧流暢，花心處的黃釉有渲染效果。

這只“軍持”的造型藝術承載了佛教文化，裝飾藝術承載了中華傳統文化，是佛教文化和中華傳統文化交融的結晶，綜合呈現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的審美情趣。

2、現藏于廣東省博物館的“南海一號”出水的《南宋磁灶窯綠釉印花卉紋折沿菱口碟》

《南宋磁灶窯綠釉印花卉紋折沿菱口碟》，直徑10.2厘米，底徑5.6厘米，高2.6厘米；口沿平折呈六瓣菱型，內底邊沿的圈紋與口沿的六瓣菱對應，弧腹上有與口沿和內底圈紋相對應的六瓣菱的菱角對接的連線，內底處裝飾了一株折枝花（花枝居中，葉枝兩側環繞），花朵鮮活，枝葉

《南宋磁灶窯綠釉印花卉紋折沿菱口碟》是一只模印瓷器，紋飾凸凹起伏立體感極強。“南海一號”的考古人員說：“這種菱口碟的造型受粟特金銀器的影響。粟特金銀器常在器壁上錘揲出凸凹起伏的瓣狀紋，使得器身表面起伏變化，立體感強。宋代頻繁的商貿往來，金銀器、玻璃器、琺瑯器相互間的傳播與交流，使得宋代瓷器造型呈現出極具傳統又賦創新的特點。”

這只碟的造型接受了粟特金銀器工藝形式，裝飾紋飾采用了中國花鳥畫折枝花的表現形式，是中外文化交流的結晶品。

二、博采眾長是古代磁灶窯陶瓷裝飾藝術的工藝特點。

磁灶窯陶瓷裝飾技法多樣，有色釉、彩繪、剔花、刻劃、貼塑、模印、鏤雕等，其中“剔花、黃綠釉的裝飾技法吸取北方磁州窯的風格；刻劃、貼塑則傳承自龍泉窯、景德鎮窯；釉下褐彩的彩繪裝飾師承唐代長沙銅官窯”，向成熟的技藝學習，借它山之石為己用，是磁灶窯陶瓷裝飾藝術最顯著的特點。

上述《綠釉印花卉紋折沿菱口碟》的模印采取了粟特金銀器工藝形式，下面我要介紹的發現于菲律賓的《磁灶窯黑釉剔花玉壺春瓶》則采取了漆器工藝的“剔犀”之法。

先介紹一下剔犀工藝：剔犀“一般情況下都是兩種色漆（多以紅黑為主），在胎骨上先用一種顏色漆刷若干道，積成一個厚度，再換另一種顏色漆刷若干道，有規律地使兩種色層達到一定厚度，然后用刀以45度角雕刻出回紋、云鉤、劍環、卷草等不同的圖案”。

發現于菲律賓的《磁灶窯黑釉剔花玉壺春瓶》的裝飾形式是磁州窯常見的“滿飾”，從瓶口至瓶腹一共裝飾了五層紋飾，分別是焦葉紋、田字紋、回紋、波浪紋、上下對稱的如意紋，每層紋飾以單弦線分隔。裝飾技法效仿了“剔犀”工藝，利用胎釉的色差，剔刻出色調鮮明的花紋，清晰明朗的紋理讓紋飾富有了極強的立體感。

磁灶窯的彩繪瓷則在師承唐代長沙銅官窯彩繪工藝的基礎上吸收了國畫的技法，我們來看一件從日本博多遺址出土的《磁灶窯青釉褐彩盆》，此盆平底弧腹，盆底處用褐彩繪制的菊花紋飾極具國畫韻味，用筆有墨分五色之妙。

磁灶窯生產的瓷器在宋元時期能遠銷至日本、韓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度、泰國、柬埔寨、斯里蘭卡、埃及、肯尼亞等東亞、東南亞、南非及非洲國家（磁灶窯生產的瓷器在這些國家多有出土，常見藏于這些國家的博物館、美術館等），最大的成功點是磁灶窯的陶瓷藝人能博采眾長，精益求精，滿足市場所需。

三，當代磁灶窯的陶瓷裝飾藝術，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銳意創新，體現了當代人的藝術追求和審美情趣。

當代磁州窯陶瓷藝術工作者有一個共識——傳統是根基，是精髓，要想讓磁灶窯的陶瓷事業再創輝煌，必須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拓展、創新。

我是第一批晉江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磁灶窯陶瓷燒制技藝”代表性傳承人。我一直在探索扎根傳統的有時代氣息的陶瓷裝飾形式，2017年，我跨界嘗試了傳統陶瓷文化與餐飲文化的融合，創辦了“時光E站陶瓷主題餐廳”；2019年，我自主研發并推出了融入晉江本土元素的金夜壺造型“狀元存錢罐”和“閩南功夫茶小風爐”等系列文創陶瓷。

我的金夜壺造型“狀元存錢罐”和“閩南功夫茶小風爐”系列產品，在創意上挖掘了福建的本土文化，在裝飾技法上既傳承了傳統工藝，也吸收了當代先進的工藝技法。

歷史是文化的載體，文化是歷史的血脈。當代磁州窯的陶瓷藝術工作者們，回望薪火相傳、代代守護的歷史，正在積極努力地保護著祖輩們創造流傳下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秉承祖輩們堅守的工匠精神，朝著銳意進取，勇于創新，力求在傳承與創新中開啟輝煌未來，讓磁灶窯陶瓷煥發新的生機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