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從鋼
(中國水利水電第七工程局有限公司,四川成都 610213)
近年來,EPC總承包管理模式越來越受到國內建設者的青睞,部分水電開發企業對EPC模式的嘗試包括柳洪、酉酬、坪頭、亞讓等中小型工程,國家電網公司在新疆阜康、遼寧清源等抽水蓄能電站進行了試點,雅礱江流域水電開發有限公司開發的楊房溝水電站為國內首個采用EPC總承包模式建設的百萬千瓦級大型工程項目。
大型水電工程項目一般建設周期長、地質和技術條件復雜,工程建設影響因素錯綜復雜,建設期風險識別、風險控制異常困難,EPC總承包管理模式更是增加了不確定的不確定性。
(1)國內現行法律法規尚不完備,同時具備大型工程設計、采購、施工總承包資質的承包人屈指可數,選擇范圍十分有限。
(2)國內工程建設領域誠信體系尚不完備,承包人違約成本較低;發包人、承包人、分包人因信息不對稱,可能導致嚴重的“道德風險”,在質量終身制的框架下,項目建設決策風險大。
(3)國內大型水電工程EPC總承包尚無成功經驗可借鑒,行業內EPC管理理念、管理手段相對保守,核心風險識別與分析定性多、定量少。
(1)行業內設計與施工長期分離,缺乏深度合作基礎。
(2)承包人無法在招投標期間對大量地下工程、施工環境等開展詳細的調查研究,不確定性因素多,風險巨大。
(3)業主通常采用固定總價方式招標,合同“開源”機會渺小。但是國內建筑市場依然屬于買方市場,承包人迫于市場生存欲望難免存在先中標、后履約的心態參與投標,無形中增加了自身合同風險。
風險管理(riskmanagement)是在對項目建設及試運行進行風險界定的基礎上,開展風險識別、風險分析和風險評價,從而選擇和實施最佳風險控制,包括風險排查、風險監控以及風險溝通、應急預案等,希望以最小成本保障總目標最大限度實現的一系列管理及協調活動。
大型水電工程項目風險具有漸進性、突變性和可變性。向鵬成(2011年)通過對中鐵沙特麥加輕軌項目風險管理案例分析認為,EPC項目風險辨識應該貫穿于項目決策、投標、實施、試運行、移交等項目管理全過程。西藏亞讓水電站、木里河固增水電站都采用“一刀切”的方式將地質條件風險轉嫁給承包人,實施過程中因隧道圍巖類別發生重大變化導致承包人遭受經濟損失,項目工期延誤。由此可見,合理的風險分擔模型以及全面風險管理措施是項目成功的基石。
《房屋建筑與市政基礎設施項目工程總承包管理辦法》對我國當前工程總承包風險分擔提出了建議,但該建議對發承包雙方不具有強制約束力,合同雙方可以根據風險辨識、風險分析成果,結合風險接受準則,在合同文件中對風險分擔進行特別約定。
風險分擔是指識別的風險因素轉變為明確的合同某一方的責任或者雙方共同承擔的責任,該責任由風險可能性和風險損失共同作用。水電工程風險損失主要表現在工期延誤、人員傷亡、經濟損失、名譽損失等。因此,合同任何一方都不愿意主動承擔全部或者更多的風險。
風險分擔具有相對性,風險的發生不一定以損失為結果。在EPC總承包模式下,合理的風險分擔方案有利于激發主觀能動性,增強組織內生動力,承包人可以提前制定風險管理策略,集中力量開展風險管控,加強風險溝通協調,增強對項目的整體把控,有機會賺取較DBB模式更豐厚的利潤。
基于風險的基本理論基礎與國外眾多學者關于風險劃分的原則,結合中國國情以及《合同法》公平基本原則,大型水電工程EPC總承包項目風險劃分推薦適用如下“五項原則”:
(1)合同一方對某項風險管理能力強、效率高的,分擔該項風險。
(2)合同一方對某項風險管理成本低、收益多的,分擔該項風險。
(3)風險發生后,明顯超出了合同一方的承受能力,由合同相對方分擔該項風險。
(4)因合同一方明顯過失(錯)、惡意行為導致的風險,由過失(錯)方分擔該項風險。
(5)合同雙方都無法控制的特定風險(不可抗力除外),由資金實力、控制能力強的一方分擔該項風險。
2.3.1 承包人承擔的風險
EPC模式下,業主通常對項目功能標準、技術特征提出要求,承包人掌握了設計、施工等主要管理資源,在固定總價合同框架下,承包人只有通過加強設計施工高度融合、加大設計優化、施工優化,在保障安全生產和工程質量的前提下努力加快進度,才能獲取較好的預期利潤。清華大學強茂山團隊通過對楊房溝水電站實地訪談與調研認為(2019年),業主和承包人關于大部分合同風險分擔的歸屬分歧相對較小,即工程進度、質量、安全、環保、成本、采購、分包風險傾向于由承包人承擔。
2.3.2 業主承擔的風險
依據上述“五項原則”及個別EPC總承包項目經驗教訓,傾向于由業主承擔的主要風險有:
(1)工程建設需要的人工、機械、材料等采購價格漲價風險。
(2)國家法律、法規、部門規章及地方行政法規變化引起的風險。
(3)非承包人原因提高功能標準(含工程特性、技術、質量、安全等)或增加工作范圍等風險。
(4)非承包人原因引起的征地移民、遺跡考古、文化保護、生態環境保護等風險。
(5)因業主、監理工程師原因增加的費用或工期延誤。近年來,有經驗的發包人將“承包人在招投標階段未發現的錯誤引起風險由承包人承擔”納入招標文件,將此類風險全部轉移。事實上,國內大型發電企業集聚了大量專業技術及高級管理人員,項目管理水平普遍較高;其次,從建設項目獲準到實施一般會經歷數年的調查研究,業主對項目的理解和控制能力超過承包人,再有經驗的承包人也不可能在招投標幾個月時間內將工程及大量勘察設計資料研究透徹,若業主提供資料存在明顯缺失、判斷失誤,且給承包人帶來重大損失時,應由業主承擔此類風險,這也符合FIDIC黃皮書推薦的“業主承擔由業主行為導致的風險”的原則。
(6)不可預見的地質條件變化或可預見的重大地質條件變化。劉羅炳(2019)認為,地下物質條件復雜多樣,具有不可爭辯的不確定性,地質、水文、巖土只有在施工揭露后才能得到不斷的證實。《水電工程危巖體工程地質勘察與防治規范》(2019年)規定:“水電工程危巖體工程地質勘察與防治設計應在可行性研究階段完成”,即技施階段發生的地質條件變化風險不應由承包人承擔。2019年發布的《綠翠皮書》支持在總承包合同中詳細描述地下物質條件以及開挖與襯砌工程的設計和施工方法,一旦發生“可預見的”地質條件重大變化,可以按照合同直接辦理結算,彌補承包人損失;對于“不可預見”的地質條件變化,依據合同約定履行變更、索賠程序。
2.3.3 發承包雙方共同分擔的風險
EPC模式下,若承包人承擔過多風險,當風險損失足夠大時,將導致承包人無力承擔或合同中斷甚至終止。建立合理的風險分擔機制,可以體現在具體合同條款中,也可以表現為設置一定數額的風險費。當風險損失較預期發生重大變化時,合同雙方可依據風險監控情況動態調整風險劃分方法。
(1)道路交通中斷的風險。水電工程項目地處偏遠山區,進場公路彎曲狹窄、高山陡峭,冬雨季期間塌方、泥石流凸顯了道路保通的不確定性,一旦發生長時間道路中斷,資源補給將被迫中斷,承包人將無力承擔。
(2)施工供電中斷的風險。大型水電工程一般采用新建專用電網作為建設電源,山體滑塌、電網檢修、冰凍雷擊都將給電網造成毀滅性或持續性影響,施工現場將大面積持續停工,即使承包人自備柴油發電機提供電源也是巨額支出。此類風險應共同分擔,可將一方分擔的風險控制在風險影響的一定天數范圍內。
(3)施工環境及社會關系協調風險。施工環境及社會關系協調在市政工程及線性工程建設管理中較為突出,水電工程項目因地緣文化、宗教文化、地方保護等因素造成協調難度大,協調成本高且表現為隱性。如拆遷安置、消防治安、參工參建、炸材供應等,此類風險包含了外界主、客觀因素對工程的影響,其費用在概預算定額及企業利潤取費中均無法體現。
(4)當局行政行為造成的工期延誤或損失。因行政指令或者要求導致項目停工、成本高企,通常合同條款不能有效化解風險,且保險合同也將行政行為納入了責任免除條款中。如2012年哈爾濱橋梁垮塌后,全國掀起治超治限風暴導致材料運輸價格居高不下;2015年以來“環保風暴”導致承包人施工成本較合同增加等。
(5)人工費調差不足的風險。現行水電工程建設合同一般約定了人工費調差方法,核心指標由調差權重和指數組成。權重由承包人投標承諾或協商確定,調差指數主要有單一指數和綜合指數兩種計算方法。根據白鶴灘、烏東德、烏弄龍等大型工程數據分析,由于業主招標限價、高標準管理、頻繁迎檢、勞動力流失大等綜合原因,導致合同約定的調差方法(指數)普遍不能彌補承包人風險損失。
(6)移交執行或管理的項目發生重大變化的風險。業主為提高管理效率,降低協調難度,在EPC招標時可能將其他承包人已經實施或尚未實施的項目全部移交給承包人執行、管理。若移交執行或管理的項目發生招投標期間無法預計的重大變化(風險損失大于投標計列的風險費或管理費),將為項目實施帶來被動。
(7)造價體系不能覆蓋的大額費用支出風險。大型水電工程項目多位于崇山峻嶺,建設周期長,承包人為確保勞務人員通勤安全,需配置數十臺大巴及專職司機,管理成本高達數千萬,此類費用支出屬概、預算定額不能覆蓋的風險費用。
項目是為創造獨特的產品、服務或成果而進行的臨時性工作。大型水電工程項目因處在不同地域、流域,不同開發企業的不同文化更決定了每一個項目的一次性和獨特性,風險分擔沒有標準的劃分尺度和劃分方法,業主的管理水平、彼此的信任程度、承包人的道德水平及綜合實力等都是直接影響和決定風險分擔的關鍵因素,適合發承包雙方,有利于工程順利實施的,社會交易成本最優的方案才是最好的風險分擔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