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藏在細節里

劉西鴻

二月底，法國西北部發生了一樁離奇命案，懸念之罕見，開始連警方也難解。南特市附近的小鎮有一個四口之家，父母連同兩個成年子女一周沒見蹤影，所在單位沒見他們上班，奶奶打電話到家里沒人接，于是報了警。警察從遺留的蛛絲馬跡展開調查，多日沒有進展，直到陸續有路人在外地發現四人零星的遺體遺物，警方才把調查方向轉向這家人的親戚。遇害人的妹妹妹夫開始一問三不知，只是奶奶在被調查中透露了這家人的“天機”，爺爺幾年前去世，留下一座房產，因為分配不均造成兩個孩子失和，從此斷絕來往。警方很快在遇害人的物品上發現妹夫的痕跡，于是，在隨后的拘留期間，這個妹夫，就是奶奶的女婿向警局供認，是他殺了連襟全家！女婿的招供不知真假，不過很有神話色彩：岳父在世時屋內“發現”了一批古金條、金幣，他沒有申報，而是把它藏在車庫里，需要時逐點消費。岳父去世后，兒子把金條、金塊全數據為己有，連母親和唯一的妹妹都分不到一份，于是妹夫懷恨在心，把連襟全家四口人殺了。

21世紀的今天，法國因寶藏引發的兇殺案，聽起來比小說還玄。這次殺人的嫌犯所稱的金條金塊是怎么個來龍去脈，當事人已經全部身亡，何以證實？目前警方稱案件復雜，事情遠未結案。

但是，在法國“一個不小心，一屁股就會墩在隱秘的寶藏上”，是有可能發生的事，相應的法律已經十分明確具體。你若發現了寶藏，你該如何處置？早在1810年，拿破侖時代的《法國民法典》已經明文，規矩維系至今。簡言之，所有礦物寶藏（地面半米以下）、所有水域寶藏（河流大海水下）一經發現，48 小時內需向國家申報，歸國家所有，國家對發現者的回報，是“酌情授獎”。至于在水面、地面上發現的寶藏，如古堡、老宅、森林、沃地發現的寶藏，原則上歸該地產權者所有。在別人領地發現的寶藏，發現者和主人對半分成。

1938年5月大戰前，一個名叫包盧的西班牙建筑工人在拆除巴黎市政府所屬的老房子的一堵墻時，擊散了藏于墻內的一包路易十四時期的金幣，共3556枚，寶藏內留有紙條：本人為路易皇帝的顧問羅伊，金幣屬本人女兒及后人所有。這個西班牙工人十分誠實，先賣出450枚金幣用以生活，剩余的金幣，在戰爭期間費時費神、七轉八拐終于找到羅伊女兒的八十四位后代，把剩下的2568枚金幣遵他們祖先之囑歸還其后代，剩下538枚，在法律保護下，和巴黎市政府對半分享。

還有另一件關于寶藏的故事也很有名，馬賽附近海底有一座“哥斯基海底巖洞”，現屬國家級保護文物，洞內有一批完整無缺的壁畫，壁畫是各種姿勢的馬，畫作完成于二萬五千年前。1997年夏天，一個叫哥斯基的馬賽人，玩潛水潛到水下36 米處，發現一條橫向的窄小壕溝。哥斯基本人不是考古學家，也不是挖寶藏愛好者，出于好奇，他順著水底壕溝又向前游了175米，站住腳，忽然發現自己冒出了水面，可以呼吸了。定睛一看，他發現自己站著的地面是一個寬闊的洞穴。哥斯基明白兩萬多年前，地中海的水平線在此。他出水后馬上依法向國家申報了，可是得到的回復，竟是哥斯基個人與國家寶藏無關，巖洞價值全數歸為國有，哥斯基不愿意了，他通過律師，借《拿破侖法典》起訴國家，隨后，哥斯基得到“極大的補償”兼“名譽恢復”。現在這座少有的海底巖洞，正式以“哥斯基巖洞”命名。

一屁股就會墩在隱秘的寶藏上，這種奇事在法國一直是有的，但如何不把寶藏變成贓物，這個最好人人都要懂得一點。